亦起觀察》稱呼「祖國」的自由被奪走了？（下）

說「我是中國人」也是言論自由，臺灣應珍惜言論自由。（示意圖:shutterstock/達志）

2016年蔡英文總統當選當夜，她曾向全國人民保證：「只要我當總統的一天，我會努力讓國民沒有一個人必須爲他們的認同道歉。」這句話成爲民主轉型時代最動人的政治承諾之一。然而九年後，當有人在文化場合稱「中國臺灣」與「祖國大陸」、說「我們就是中國人」，若因此就遭行政機關譴責、調查甚至可能究責，反差這麼大，不啻爲對那份承諾的嚴重背離。

祖國，是情感名詞還是違憲語彙？

旺旺集團總經理蔡旺庭在北京峰會上表示，「旺旺起源於中國臺灣，發展於祖國大陸……我們就是中國人」——這段發言是否違法？陸委會認爲此爲「損害主權」、「附和統戰」；但根據《中華民國憲法》與《兩岸條例》現行架構，兩岸仍屬於「一箇中國」的延續，兩區分治之法律語言並未改變。

正如《中國時報》時評所言：「這些言論既符合《憲法》中臺灣與大陸同屬一中，也無違《兩岸條例》之處」。因此問題在於，這個社會是否還容許人們說出這樣的文化認同？

只能說「我是臺灣人」，不能說「我是中國人」？

稱中國大陸爲「祖國」，對某些人而言是情感表達、是歷史記憶、是文化認同；對另一些人則是背叛、是附和敵對論述、是損害主權。然而，真正的民主應是容納這些差異，而不是懲罰其中之一。

細究其實，「祖國」一詞歷來具有豐富的歷史語義。在許多長者的生命記憶中，「祖國」指的是生於斯、長於斯的中華文化之地；對一些從中國大陸遷臺的第一代來說，那裡是他們祖墳所在、童年記憶所繫的地方。這樣的「祖國」概念，是文化、鄉愁與族羣記憶的總和。

蔡總統當年強調「不分藍綠、政黨、族羣，人民都有做自己的權利」。若今天政府懲罰旺中，即無異於背離這項原則，將憲政體制淪爲政權控制工具。

我們不能一方面依憲法主張「一中各表」，卻在他人表述「中國是祖國」時視爲異端；不能一方面說要維持現狀，卻在文化交流中見不得有人表達「中國認同」。這樣的邏輯混亂，將使國家治理失去正當性，也讓民衆陷入言論審查與認同焦慮。

誠如《中國時報》時評直指：「動輒祭出『非政府樂見』，只會使兩岸持續冰封」。對一個民主社會而言，言論自由不該是條件式的，也就是不能只保護某種認同，而針對性地排拒另一種歷史記憶與認同。

可以說「我是臺灣人」的社會，也應該容許有人說「我是中國人」。這不是支持中國大陸統戰臺灣，而是保衛民主自由的責任底線，也是臺灣真正的主權堅持與文化自信。（作者爲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