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默專欄》誰說臺積電不怕關稅？

臺積電不怕關稅嗎？（圖／本報資料照片）

當股票分析師說「臺積電不怕關稅」時，股市多頭的盲目樂觀又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是臺積電真不怕？還是意圖慫恿投資散戶不要怕？

在原訂的7月9日貿易談判期限前，美國單方面公佈了14個國家的對等關稅，相較於越南的滑跪，這些國家都是不願跪太快，跪太滿的案例。臺灣沒包含在內，意味着我們大概率跪好跪滿，只是還有一個膝蓋沒完全落地，有待美方加力極限施壓。

單方公佈14國關稅，就是對名單外的經濟體施壓，儘早向美方妥協，而既然有了更多線索，臺灣內部便忙着分析可能的劇本——若低於或高於日韓（25％）會怎樣？半導體豁免與否等等。

在臺灣被「判刑」前，不妨先關心一下當前大環境對臺積電毛利率的影響，以及半導體被課關稅的可能性。

需要說明的是，美方目前公佈的對等關稅，不包含半導體，因此，韓國半導體產業不屬於25％課稅項目，不過，也無法排除被美方取消豁免的可能。對臺韓業者而言，這份不確定性恐怕比被課關稅更令人憂慮。

從當前大環境的角度看，影響臺積電毛利率的因素有三，關稅，匯率，與《大而美法案》。

3％——匯率的部分，隨着臺幣在第二季的強升，以及在可見未來，美元長期貶值的趨勢，大摩半導體產業分析師預估，臺幣匯率強升10％，恐將對臺積電毛利率造成逾3％的衝擊。

4％——美國通過「大而美」減稅法案， 彭博分析師分析，如果2027年臺積電亞利桑那廠就全數開始量產，併產能全開，屆時美國廠的毛利率將可能提高4％。

3％衝擊的是臺積電整體的毛利率，4％增加的是「美積電」的毛利率。因此，可不是4-3=1。「美積電」工廠就算全部完工並開始量產，也只佔臺積電先進製程產量的10％。

比較合適的粗略估算是，這兩個因素對衝後，臺積電的毛利率大致會少掉2.3％。

聽起來好像很少，臺積電的總毛利率是58％-59％，硬朗得很，2.3％算什麼？然而，如果再被課徵關稅呢？

股票分析師信心爆表，認爲臺積電無可取代，具有轉嫁關稅的實力，所以被課30％也不怕。誠然，臺積電確實可以讓客戶完全吸收關稅，也就是透過漲價保住毛利率，自己不沾鍋，但有可能漲價30％嗎？

臺積電業績有7成來自北美市場，在其他行業，臺商被課徵10％基準關稅，通常會被美國進口商要求分攤2％-5％關稅，考慮到臺積電大部分客戶都是美商，我不信臺積電能例外，藉由漲價完全將關稅甩鍋給美國客戶。

換言之，若被課徵30％關稅，臺積電少說也要貢獻個10％，一方面維繫客戶關係，另一方面避免客戶索性削減預算。須知，半導體生意，維持產能利用率十分重要，被砍單的風險不能不顧。

那麼，10％關稅對臺積電毛利率的衝擊是多少？我問了下AI，答案是大約6.75％。也就是說，影響臺積電毛利率的三個因素對衝加總，大約會減少9％。

不過，這是假設臺積電漲價2成的情況，若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理工男們決定自行吸收更多關稅，以避免漲價嚇跑更多訂單，毛利率損失就會超過10％。

所以說，臺積電怎麼會不怕關稅呢？畢竟，這攸關整體收益，賺1000萬減10％是900萬，賺800萬減10％是720萬，毛利率所反應的損失不完全看％數，也端視生意的餅是做大了還是做小了。

事實上，臺積電唯一一次硬槓美國，理由就是敦促川普政府不要對半導體課徵關稅。由此可知，即便對臺積電這樣毛利率超過50％，又具備壟斷地位的公司，關稅的殺傷力也不可小覷。而臺積電的底氣，很大程度也來自美國半導體行業反對關稅，道理很簡單，美國不可能實現半導體自給自足，必須依賴進口。

但這卻可能是個壞消息，川普若無法實現半導體自給自足，他直接能實現的「功業」，就只剩下透過關稅搶錢了。意思是說，半導體被課徵關稅的可能性很大，問題只在於如何課徵，何時課徵而已。

關於此，想出一個利益大於損失的途徑並不容易，所以美方至今尚未決定半導體是否應納入「232條款」 ，該條款關稅已涵蓋汽車、鋼鋁，以作爲獨立於對等關稅以外的產業關稅。

這就是臺積電與整個業界最怕的不確定性，在不知道是否會被課徵關稅的狀況下，已做出的投資承諾是否要打折，或是否應該增資，根本難以做決策。與此同時，「大而美」減稅法案還要求，投資美國以獲得減稅的期限是2026年底，意思是說，若要增資，在明年底之前就要開工設廠，決策則必須更提前做出。

如果你是投資散戶，聽分析師解釋當前的投資環境時，若完全沒聽到「不確定性」四個字，那麼，你可以勸他轉行直接進入詐騙業了。

最可怕的是，就算美方公佈了關稅稅率，也仍屬不確定，因爲日後還可能會變動。當前，東協成員與美國的貿易談判困境，主要就在於此，你不知道今天談妥的事情，明天是否會有變化，就算簽下貿易協議，也不確定此一關稅稅率是否能持續。

現在看似確定的美越協議，確定是20％嗎？事實上，越南也不敢確定，因爲還有非常多細節根本沒談妥，難保美方在日後是否又會爲了某一細節而巧立名目，再搞一個產業關稅，專打你的不服。

此時此刻，臺灣已完全陷入斯德哥爾摩症候羣，只想着如何在受虐時減輕疼痛，甚至試圖適應虐待，而不會去思考如何擺脫受虐困境。在這種心態下，受到關稅的巨大傷害是免不了的結果，而可笑的是，若被課徵20％高關稅，臺灣還會謝主隆恩，大呼「終於跪贏了日韓」。

總之，臺積電現在是處於史上生意最佳，未知風險卻也最高的詭異時刻，魏哲家應該心知肚明，自己是在懸崖邊緣跳舞，哭笑不得，就怕莫名其妙一腳踩空，萬劫不覆。（作者爲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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