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帶小學生參訪臺大有感(廖明輝)

帶領來自中壢的一羣國小畢業生走訪臺大校園。(圖/作者廖明輝提供)

在一個陽光炙熱的初夏上午,擔任半日導遊,帶領來自中壢的一羣國小畢業生走訪臺大校園。在校門口,向學生介紹臺大前身爲1928年成立的臺北帝國大學,即將邁入百年校慶。一起漫步高聳壯闊的椰林大道,心中浮現「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句話,教育不該只是功利導向的升學機器,而是長遠耕耘、潛移默化地塑造一個人的過程。

走到傅鍾時,鐘聲恰好響起,鏗鏘而沉穩。我們一起聆聽鐘聲21響,向孩子們解說21響寓意「1天只有21小時,3小時留給沉思」,傅斯年校長以「沉思」作爲教育核心的象徵。這讓我不禁反思,如今我們是否還有爲教育保留「沉思」的空間?當孩子從小便陷入升學與學習歷程檔案追逐中,那3小時,還存在於他們的日常嗎?還是花在每天3小時的補習或滑手機之中?在文學院巴洛克風建築前,我爲學生們介紹牆面13溝面磚的設計巧思,孩子們笑容燦爛逐一拍照,留下與頂尖學府的初次接觸。

然而,當我看着他們的臉龐,也不免心生憂慮:他們之中,有人將來或能進入臺大,成爲社會中堅力量;但也可能有人在未來的升學競爭中迷失,甚至誤入歧途。這份分歧,不僅取決於個人努力,更多源於教育結構與社會資源分配的失衡。

在少子化衝擊下,現在的小學班級人數已從我當年在校時的50多人銳減至25人以下。每位孩子都成爲家庭的寶貝,少子化導致班級人數銳減,本該有更多教學資源灌注在每一個孩子,但事實卻是,教育現場面對着前所未有壓力與扭曲。所謂的「直升機父母」在校園周邊盤旋,不僅限制孩子自主學習空間,更讓教師如履薄冰。任何一句勸導或管教,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受申訴甚至提起訴訟。教師在法律與行政壓力中逐漸噤聲,對學生問題行爲選擇視而不見,教學熱情也隨之消退。這樣的現況,不僅剝奪學生應有的成長空間,也瓦解教育應傳遞的價值核心。

升學主義與階級差異亦在中學階段浮現。學習歷程檔案制度原意爲促進學生多元發展,但實際運作卻反成資源比拚戰場。有資源者可聘請顧問、打造華麗履歷;弱勢家庭的孩子則因缺乏資訊與支援,難以競爭。教育從平等起跑變爲階級複製,孩子們在包裝與表現的壓力中迷失自我,教育逐漸喪失初衷。最終,即便有學生順利進入臺大這樣的頂尖學府,訓練出來的學生擅長解題,但未必善於提問;學會應考,但未必懂得面對挫折及如何與不同社會階層對話。畢業後,在經濟導向的高壓職場中,他們成爲效率化的產業齒輪,卻失去探索與改變社會的勇氣與使命感。

若教育只是爲了篩選與輸出職場機器,則「百年樹人」將成空談。教育應是讓孩子擁有選擇、擁有提問與沉思的能力。對此,國際上已有諸多可供臺灣借鏡的制度。芬蘭以嚴格的師資訓練與高度教學自主,打造出願意與學生共同學習的教育現場。澳洲的「獨立公共學校」制度則賦予學校高度自主權,讓教師能以專業爲本設計課程。南韓則透過修正「教師地位提升與教育活動保護特別法」與「初中等教育法」來保障教師在法律與制度上的權益,讓教師教學無後顧之憂,讓飽受恐龍家長投訴打壓的韓國教育界帶來一線曙光。反觀臺灣,若能引入「教師保障制度」,包括法律援助、仲裁製度化等以改變現場老師困境。

在今天這趟臺大校園導覽旅程中,看見孩子們眼中對未來的憧憬與想像,在椰林大道奔跑、在傅鍾前聆聽的孩子,或許未來不會全都進入臺大,也不需要都成爲學術菁英。但若我們能從制度與價值層面做出改變,他們就可能成爲對世界有理解、有同理、有承擔的人。這纔是「百年樹人」的真正意義。

(作者爲中華經濟研究院輔佐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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