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哈哈百億“遺產案”，誰拿到了真遺囑？
導語：一生都在倡導“家文化”的宗慶後去世才1年多，家族內部就突現“嫡庶大戰”。
近日，長期被視爲娃哈哈集團唯一接班人的宗馥莉，被“突然亮相”的3名“同父異母弟妹”起訴，不僅要求收回高達18億美元的信託受益權，還要分走娃哈哈集團29.4%股權，按當前市值估算，其價值超過200億元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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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牽扯到娃哈哈集團股權，這起訴訟案已經不僅是宗馥莉的家族內部矛盾，更可能對娃哈哈集團的未來產生深遠影響。
這三名原告分別爲：宗繼昌（Jacky Zong）、宗婕莉（Jessie Zong）和宗繼盛（Jerry Zong），均爲美國籍。這三人自稱宗慶後非婚生子女，母親爲娃哈哈前高管杜建英。
宗馥莉自2024年接管娃哈哈集團以來，已經不止一次受到衝擊，去年被老員工舉報後，宗馥莉一度表態要退出公司管理層，後又以“繼續履行管理職責”收場；如今突然出現的同父異母弟妹，又將其訴至法庭，其家族地位受到挑戰，宗馥莉“娃哈哈大女主”的劇本還能否延續，受到各方廣泛關注。
01 誰拿到了“真遺囑”？
讓人感到意外的，除了宗慶後有3個非婚生子女，還有雙方的“遺囑”居然互相矛盾。
原告宗繼昌等3人的律師稱，2003年，宗慶後要求其下屬爲宗繼昌等3名子女在香港匯豐銀行設立離岸信託，每人的信託受益權爲7億美元，並要求助理在資金不足時將人民幣兌換成美元。但由於啓動資金不足，該信託賬戶多年來並未完全注入。這筆信託的資金來源於娃哈哈集團的分紅，截至2024年初賬戶餘額18億美元，但2024年5月有110萬美元被轉出，原告質疑宗馥莉轉移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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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繼昌等3人要求法院頒佈禁制令，禁止宗馥莉處理存放在賬戶中的資產，並要求宗馥莉尊重父親的遺囑，支付他們的資產所產生的數百萬美元利息，並賠償他們因資金轉移而遭受的損失。
但在公開信息中，並沒有顯示上述信託中是否明確了受益人及受託人。
作爲被告的宗馥莉顯然不會認可上述信託的真實性，她提交了一份宗慶後在2020年設立的遺囑，聲稱該遺囑顯示“境外資產由獨女繼承，其他子女無權利”，見證人爲娃哈哈高管（無家族成員）。
但這份遺囑也受到法律人士的議論。
北京周泰律師事務所龍子驕律師認爲，上述遺囑存在若干瑕疵，可能對其效力構成挑戰，其中最主要的是“見證人身份存在利益衝突”。據稱遺囑的見證人均爲娃哈哈公司高管，而根據相關法規，與繼承人或受贈人存在債權債務、合夥關係，或其他直接利害關係的人，不適宜作爲遺囑的見證人。這可能影響該遺囑的真實性和效力認定。
如遺囑被法院認定爲無效，則宗慶後遺產將進入法定繼承程序，原告作爲法定繼承人將有機會獲得相應股權份額，宗馥莉對相關資產的繼承主張也將受到影響。
而在香港法院之外，三位原告還在杭州開闢了“第二條訴訟戰線”——爭奪娃哈哈股權。
宗繼昌等3名原告已經向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確權訴訟，要求分割娃哈哈集團29.4%股權。根據國內法律，非婚生子女與婚生子女享有同等的繼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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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訴同時，原告還向法院提交了宗繼昌1989年出生證明（杭州市上城區檔案館存檔件），並申請調取宗慶後2023年在浙一醫院的血液留存樣本進行DNA比對。若DNA鑑定成立，根據《民法典》第1071條，其繼承權將得到法律確認。
不過，龍子驕律師分析稱，考慮本案涉及大量境外資產、信託法律關係以及跨境繼承問題，將涉及中國內地繼承法、香港普通法信託制度及司法協助機制的協調適用，受到程序複雜性、舉證難度、訴訟週期等影響，預計該案將持續3至5年不等，並存在諸多法律不確定性。
由於香港法院依據普通法審查信託有效性，所以需等待內地法院對股權性質的認定結果，對宗繼昌等人關於信託繼承權的訴訟已延期至2025年9月裁決。
02 300億遺產爭奪戰背後，宗馥莉的“公主寶座”還能穩住嗎？
知名媒體人魯國平發微博認爲，法院文件顯示2024年5月份家族信託基金被轉出110萬美元，這很可能是導火索。
“宗老去世前應該做了安排，設立信託基金照顧三個隱姓埋名的子女，而娃哈哈給大女兒，這些事情家族內部應該達成了默契。”魯國平表示，“我感覺宗馥莉辦事不太聰明，宗老去世這麼久，三個小弟妹都沒鬧，爲何現在才鬧？”宗馥莉動信託基金等於是動弟弟和妹妹們的命根子……還是有點心急，位置還沒坐穩，就想掌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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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馥莉自2024年接管娃哈哈集團至今，已經1年多的時間，這中間並非一帆風順。
2024年7月，一封題爲《實錘舉報宏勝集團總裁宗馥莉侵佔娃哈哈集團鉅額國有資產》的舉報信在網絡平臺流傳，舉報人自稱是杭州娃哈哈集團的前員工，信中列舉了宗馥莉名下的宏勝集團與娃哈哈集團之間的多項關聯業務，稱其行爲是爲了轉移資產，侵佔娃哈哈集團國有資產。
隨後網絡上又流傳出一封署名爲“宗馥莉”的《致娃哈哈集團全體員工的函》，函中提到由於杭州市上城區人民政府及娃哈哈集團部分股東對其經營管理的合理性提出質疑，致使其無法繼續履行管理職責，決定辭去娃哈哈集團副董事長、總經理職務。
在大衆追問上述“辭職信”真僞的過程中，宗馥莉的叔叔宗澤後發文，直言“（辭職）是件好事”，稱宗馥莉“火力四開，鋒芒畢露”。他還在文中寫到，“娃哈哈從本質上講國家是大股東，當然是國家說了算，如果全是你自己的股份，當然你可以愛怎麼幹就怎麼幹，國有企業你就是個職業經理人，你就必須夾着尾巴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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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鬧劇最終由宗馥莉繼續在娃哈哈集團擔任董事長等相關職務而收場，但這個過程也反映出“宗家”內部的利益關係十分複雜。
公開資料顯示，宗慶後一共兄妹六人，宗馥莉有4位叔叔和1位姑姑，還有着多位堂兄弟妹，龐大的家族中，利益關係也非常複雜。
如今，宗馥莉的3位“同父異母弟妹”又與她公開博弈，結局如何，還未可知。
03 遺產爭奪戰的根源在哪？
對於宗慶後子女之間的遺產糾紛，娃哈哈方面表示，宗馥莉案件屬於“家族內部事務，與公司的運營及業務並無關聯。公司不會提供任何答覆口徑或相關回應。”
不過，龍子驕律師認爲，“若原告方成功確定親子關係，且能夠挑戰宗慶後遺囑的效力，將對宗馥莉的繼承地位構成實質性衝擊，並可能影響娃哈哈的股權結構與實際控制權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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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秦兵（北京）律師事務所劉馨遠律師認爲，引發宗慶後子女產生遺產繼承糾紛的根源，還是宗慶後對遺產沒有做出明確的分配。
值得關注的是，宗慶後在子女方面，一直以只有一個“獨生女”的形象示人，早期還帶着原配夫人施幼珍和女兒宗馥莉在春晚舞臺共同亮相，更給公衆強化了宗馥莉是宗慶後“獨生女”的印象，宗馥莉也長期被視爲“娃哈哈帝國”唯一接班人。“
企業家財富傳承和家庭事務處理需透明、合法合規，否則將引發嚴重後果。”經濟學家、新金融專家餘豐慧認爲。
餘豐慧表示，宗慶後曾經長期以“布鞋首富”“無緋聞”的正面形象出現在公衆視野，如今非婚生子女的出現，損害了他之前的個人品牌，進而影響到娃哈哈品牌形象，使消費者對品牌信任感下降，品牌價值也隨之面臨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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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才能順利傳承家族財富，有效避免家族內部成員發生遺產糾紛呢？匯生國際資本總裁黃立衝認爲，“進行遺產和信託的正確做法是：
1、將境內外資產統一納入家族信託框架，並在信託契約及遺囑中明確受益人範圍、份額及資金注入機制，確保兩者相互銜接，減少歧義。
2、信託的設立書面形式、獨立受託人及見證人要求，遺囑見證應包含法定見證人及親屬代表，以提高抗辯成本。
3、對於涉外家事爭議，宜在香港與內地同步備案、協調舉證，並可通過國際私法途徑增強判決互認與執行效率。”
黃立衝分析認爲，宗慶後子女爭奪遺產的事件暴露了家族企業傳承製度缺陷，宗慶後雖以遺囑形式安排海外資產，但未將國內股權納入信託體系，導致非婚生子女可通過《民法典》法定繼承程序主張權利，遺囑與信託作爲兩套不互相參照的安排，缺乏整體規劃和制度化執行機制，給爭議方留下了司法博弈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