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在AI接管世界之後 ChatGPT催生者Ilya的呼籲（朱玉昌）

舉凡人類能經由學習做到的事，AI都能靠着訓練達成，從神經網路注意力機制與大腦語言區的驚人相似性，到GPT-6在多步推理中的可靠表現，AI正在用全然不同的形式「再演化」智慧。（圖／美聯社）

「AI會不斷進步，它很快就能做到我們所能做到的一切。」以折積神經網路改變AI遊戲規則，OpenAI共同創辦人、前首席科學家伊利亞．蘇茨克維（Ilya Sutskever）6月6日接受母校多倫多大學授予榮譽博士學位，並在畢業典禮上發表演說，他的開場沒有熱血鼓舞，反倒說出一句近乎冷酷的斷言，這句話不只是警語，也是一聲對文明未來的提醒。

伊利亞傳遞的訊息非常清楚，此刻，所有的人都站在歷史轉捩點上，曾經作爲人類立身根本的「技能」，正在失去其獨佔性，而真正屬於我們的，或許只剩那些無法量化的價值、倫理和意義。

在過去幾年間，伊利亞多次重申人腦是生物電腦，AI是數位電腦的觀點。這是技術事實的陳述，也是對人類智慧地位的重新定位。他呼籲我們，不要高估人腦的神秘性，也不要低估AI的潛力。舉凡人類能經由學習做到的事，AI都能靠着訓練達成。這不是未經證實的空想。從神經網路注意力機制與大腦語言區的驚人相似性，到GPT-6在多步推理中的可靠表現，再到AlphaFold精準預測蛋白質結構的突破，人們已能清楚看到，AI正在用全然不同的形式「再演化」智慧。

面對這樣趨勢，伊利亞沒有危言聳聽，更不提虛幻的希望。他要臺下畢業生正視現實，接受人類技能終將被取代的事實，強調「接受現實，不後悔過去，研究下一步該怎麼做。」這話聽來或許嚴峻，但，卻是對未來最誠實的準備。從伊利亞言談中，可以具體歸納出三層心態轉換的步驟，藉以作爲人類走入AI時代的心理參考。

第一層，從後悔轉向演化思維。人們過去總以爲，提早學習、早點準備就能贏在起跑線上。但AI發展速度遠遠超過線性規劃的節奏，它是指數型成長的生命體。與其焦慮未曾及早投入，不如承認人與AI本質上是不同節奏的存在。這是演化的問題，不是努力的問題。

第二層，必須從技能焦慮中解放，轉而追求價值創造。估計到了2030年，數千萬工作將面臨淘汰或轉型。這些過去倚賴專業訓練的職業將逐漸被AI接手。然而，倫理設計師、AI治理者、人類價值顧問……等全新角色也在浮現，這些職業核心不在技術，而在於能夠思考「爲何而做」的深度。

第三層，需放下把AI當成敵手的防禦心理，改以共創的態度面對它。伊利亞鼓勵大家主動嘗試、測試AI的邊界，並與之分工合作。事實已經證明，當人類以價值觀和直覺爲引導，AI用資料與邏輯爲輔助，雙方共同所完成的任務品質，會更勝以往。

然而，要如何在這場智慧重構中找到人類的定位？這個問題，早在半年前，伊利亞就在NeurIPS 2024演講裡，提出了一條文明轉型的軸線。線的最初是「取代」，人類爲操作工具的角色，AI負責自動執行，例如可撰寫程式碼的GitHub Copilot；中間段爲「增強」，人類爲判斷者，AI爲助手，諸如協助醫師診斷的Med-PaLM大語言模型；末端是「共生」，人類爲意義的創造者，AI爲一面映照文明價值的鏡子，譬如由聯合國設計出全球AI價值憲章。我們人類正在歷經這條軸線的三個階段，其終點，並不在於更強的功能，而是尋求更深的共識。

伊利亞堅信AI將會取代所有「可以被學習」的技能，雖然目前AI仍無法理解「愛的痛楚」、「信仰的堅定」、「藝術的悸動」與「存在的空虛」種種無法量化的價值，但這些本屬生而爲人的心靈意識空間，正是人類此時此刻絕不可退讓的主權。人們必須意識到並掌握有限的時間，爭取朝向那些看似模糊的領域，重新思考什麼纔是值得傳承的能力。

伊利亞提醒，待AI發展到「超級智慧」等級，人類與它的關係將不再是主從，而是共處。但唯一能確保共處關係不走向失控的關鍵，是價值的誠實與可信。伊利亞直言，人類需要一套新的文明契約，把倫理、文化、哲學內化爲AI可學習的限制機制，在過度以效率導向的世界裡，保留「詩意」、「神話」與「非理性」之美，以此作爲思想生態的保險，並重新定義意義本身，同時將「詩的產值」、「靜默的深度」、「哀傷的價值」納入衡量人類進步的指標。

這一切聽來好似天方夜譚，但世界確實已經進入了實驗階段。如，冰島開始用「詩歌產量」評估社會創造力，日本學者發展了以「物哀」爲基礎的幸福量表。其實，人類已悄然把文明重心，從生產與效率，轉向存在與共鳴。伊利亞在多大（UofT）的演說冷靜、真誠，不譁衆取寵，他苦口婆心請大家意識到並認清「未來不會等人準備好，它會自己到來。」

我們無法阻止AI，但我們可以選擇如何成爲一個人，並塑造一種值得與AI共處的文明。當AI學會我們所能學的一切，人類應該要做AI永遠無法做到的事，因爲，真正的未來，不在AI能有多強，而在我們是否依然記得，自己是誰。

（作者爲資深文化工作者）

※以上言論不代表旺中媒體集團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