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大罷免從鬧劇走向悲劇（江岷欽）

民進黨新北市黨部發動路口串聯大罷免宣講。（民進黨新北市黨部提供）

在民主制度下，罷免權原本是民意防衛機制，用以矯正民選官員的失德、失職。然而，當臺灣的執政黨在國會居於少數卻主導發動全面罷免在野黨國會議員，結合側翼網軍操控輿論、司法檢調配合執法傾斜，這套制度性「大罷免行動」已清晰展現出權力傲慢與治理腐蝕的病徵。一場以民主之名發動的鬧劇，正在迅速轉化爲摧毀制度的悲劇。

民主政治不僅依靠程序生存，更仰賴手段與目的的雙重正當性。正如海耶克所強調：手段若違背自由原則，即便名義上達成「政治穩定」之目的，實則正在腐蝕制度本身。爲達權力目的而操弄制度程序，恰恰正是政權腐敗的首要象徵。「手段之惡」，終將摧毀「目的之善」。

臺灣目前的大罷免行動便是活生生的典型。表面上，罷免制度依循合法程序運作；實質上，卻已完全淪爲執政黨清除異己、鞏固自身權力的技術性工具。當制度不再用以保障民主多元，而被反向用來壓縮異議空間，民主程序僅剩異化的形式而已。

更令人憂心的是，司法檢調系統在整場罷免行動中的角色日益失衡。對執政黨檢舉對手的罷免連署違規案件迅速查辦、鋪天蓋地；舉凡涉及連署瑕疵的在野相關人士，屢遭司法重拳打擊、量刑比例嚴重失衡。當司法不再中立，成爲政治權力延伸的工具，這正是民主社會最危險的制度滑坡。 一旦司法信任全面流失，國家治理的最後信心防線便告潰堤。

放眼國際的成熟民主制度，幾乎沒有臺灣當前的大罷免操作模式。美國僅部分州份設有高門檻罷免制度，且多數仍保持民間自發性與審慎程序。德國、英國、法國等穩定議會民主體系，幾乎不允許對國會議員進行罷免投票。因爲成熟民主深知：反對派穩定存續，纔是防止當權者濫權、維繫制度韌性的核心保障。

臺灣當前的「罷免清洗行動」已經越過這條紅線。當政權將選舉結束後的罷免機制，武器化爲「敗選續戰」，用來擴權整肅對手時，民主競爭便不再是政策辯論，而是制度性剷除。目的雖被包裝爲「鞏固民意基礎」，但手段的正當性已徹底崩潰。正如歷史無數次告誡：政權腐化，往往始於「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海耶克所警示的制度滑坡此刻正在臺灣重演：權力在制度內部自我增生，將程序合法性作爲掩蓋實質不當的遮羞布。制度仍在運作，反對派表面存活，選舉仍如期舉行，但實質監督機制早已凋零。司法日漸成爲政權的打擊武器，社會信任不斷被侵蝕，治理能力隨之空洞化。

國際民主評鑑機構如《自由之家》、《經濟學人智庫》近年持續修正民主評分架構，正是看穿了「形式民主」與「實質民主」之間的鴻溝。臺灣若任由罷免制度被徹底武器化，司法持續淪爲政治打手，民主指標表面分數或許仍可維持短暫光鮮，但制度信任基礎將在內部無聲瓦解。

歷史反覆上演一個簡單而殘酷的真理：任何將制度操弄視爲權力便利工具的政權，最終都會被制度本身反噬。今日的罷免表演，明日可能就是治理失控的序幕。

民主真正的死亡，從來不在於選舉終止的那一天，而在於每一次當政者允許自己「目的神聖化，手段任性化」的瞬間。而臺灣此刻，正站在這條危險的分水嶺上。（作者爲世新大學管理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