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教育者手記|林照靜:當教育成爲一場雙向奔赴的救贖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 鞏悅悅 實習生 白應嬋 策劃整理
編者按:即日起,《青年說》欄目策劃推出“山東教育者手記”,爲山東大中小學(幼兒園)校長和教師提供一個展示自我的平臺,分享教育一線的所見所聞所感,記錄那些觸動到你的瞬間。(徵稿及教育線索提供郵箱:qlwbyddx@126.com。)
文|曹縣五臺山路小學教師 林照靜
2024年秋天,我站在執教的第九個年頭,第七次擔任畢業班班主任。望着六年級教室裡一張張稚氣未脫卻難掩疲憊的臉龐,思緒飄回初爲人師時。那時我以爲教育是用知識澆灌幼苗,九年時光卻讓我深刻領悟:真正的教育,是用靈魂喚醒靈魂。
小博在開學第三週進入了我的視野。他總是坐在前排靠窗,身體彷彿被無形的線牽扯着:肩膀突然聳動,手指神經質地敲擊桌面,喉嚨裡壓抑地發出“嗬嗬”聲。多次溝通後,我瞭解到小博的父母都是職場精英,父親是醫生,母親在銀行。他們對孩子的期望如同精密的儀器,容不得半點誤差。“我們對他要求太高了,總覺得他應該像我們一樣優秀……可爲什麼他就是不爭氣?”小博媽媽的哭訴像雙刃劍,刺痛父母也割傷孩子。第一次月考失利,父親失控的一巴掌讓小博跌入更深的谷底。他對媽媽說:“媽媽,人怎麼死會不痛苦?”這絕望的提問驚醒了母親,也讓我心頭巨震。蘇霍姆林斯基的話在耳邊響起:“教育者應當深刻了解正在成長的人的心靈。”我意識到,眼前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學生”,而是一個在窒息的愛與沉重壓力中掙扎的靈魂。
最初,我和其他老師一樣,將小博的抽動視爲故意搗亂。直到那天課堂上的怪叫引發鬨堂大笑,我嚴厲質問他:“爲什麼總是控制不住自己?”他低着頭,手指絞着衣角,輕聲說:“老師,我真的控制不住。”這句話讓我心頭一緊。我開始瘋狂查閱資料,真相令人揪心:抽動症是一種神經發育障礙,壓力會加劇症狀。那些我曾誤解的“調皮”和“污言穢語”,竟是疾病的無助表達,屬於中重度,需要藥物和心理干預。更深的痛楚在於他的家庭環境——父母的高期望與他無法企及的自我認知形成巨大落差,家成了無形的牢籠。陶行知說:“真教育是心心相印的活動。”我決定不再用“故意”定義他,嘗試用理解搭建橋樑。
每天午飯後,我堅持和小博坐在教室外的圖書櫃上聊天。他告訴我,爸爸總說“考不好就沒出息”,每天還有做不完的額外作業。“我覺得自己像個提線木偶。”他的話印證了家校協同育人的關鍵性:家庭本是品德教育的主戰場,而小博的父母,正用錯誤的方式“愛”着孩子。
轉機始於一場意外。我因感冒嗓子沙啞,第二天小博悄悄塞給我一盒金銀花糖,手微微顫抖,眼神躲閃。接過糖的瞬間,陶行知那句“捧着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擊中了我。這個被貼上“問題”標籤的孩子,心裡藏着最純粹的善意。我在全班面前表揚了他,同學們自發鼓掌。從那天起,他彷彿被點燃了:主動分發作業、整理圖書角、幫助同學。令人驚喜的是,他的抽動症狀顯著減輕了,課堂上的異常行爲少了一半。信任,點燃了希望的火種。
我邀請小博的父母參加“家校協同育人”工作坊。我坦誠地分享:“教育不是把不同的人培養成相同的人,而是讓每個人成爲更好的自己。”這句話似乎觸動了他們。工作坊上,小博爸爸第一次在孩子面前低下了頭:“兒子,爸爸錯了,我們一起慢慢來。”那一刻,小博的眼淚重重砸在地板上,像冰封大地迎來的第一滴春雨。
如今的小博,雖未完全康復,但眼睛裡有了光。他開始主動交流,在數學課上勇敢舉手。更重要的是,他學會了表達情緒:“感覺緊張時,我會平靜下來心理暗示自己,或者畫一幅畫。”目睹他的蛻變,我深切體會到蘇霍姆林斯基所言:“教育的本質意味着: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雲推動另一朵雲,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小博的改變,絕非偶然的奇蹟,是無數次耐心傾聽、真誠溝通、家校緊密協作結出的果實。
回望這段歷程,我更加堅信教育是一場溫暖的修行。我們面對的每個孩子都是獨特的個體。正如陶行知先生所喻:“人像樹木一樣,要使他們儘量長上去,不能勉強都長得一樣高。”在小博的故事裡,我看到了教育最本真的力量——它不在於將孩子打磨成完美的模板,而在於陪伴他們在困境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生長姿態。當我們學會用愛去理解、用耐心去等待、用信任去連接每一個獨特的心靈時,那些曾被誤解和壓力撕裂的裂痕,終將成爲光照進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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