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哈佛女孩的難題：和平理想在東西浪潮中的碰撞（黃瑞彬）

蔣雨融在哈佛大學畢業典禮上向同學發表演說，作爲四百年來首位中國籍女代表，蔣雨融理應備受讚譽，卻迅速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 （圖／美聯社）

今年哈佛畢業生致詞代表公共管理碩士學位候選人蔣雨融，其專業是國際發展，以《我們的人性》爲題，發表了一場感人的演說。作爲四百年來首位中國籍女代表，她理應備受讚譽，卻迅速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網友質疑她靠關係進入哈佛，甚至起底她的家世背景，中美兩地的社羣媒體隨即引爆爭議。

蔣雨融之所以被選爲今年的畢業生致詞代表，不僅是因爲個人的過往經歷，更重要的原因乃是因爲目前哈佛大學與美國總統之間的衝突，在川普總統禁止哈佛招收國際生與凍結哈佛預算的同時，哈佛身爲高教領頭羊，蔣的出現也是哈佛向多元、包容價值的堅持與表態，試圖扭轉與政府對抗的頹勢。

部分美國網友認爲她與大陸官方之間的關係，甚至質疑蔣的演講與大陸官方倡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雷同。但仔細閱讀其演講稿，她從自己與朋友間的小故事，延伸至對人性與命運的省思，展現了普世價值的追求，這一套敘事架構，符合人類發展過程中的共同價值，也符合西方民主國家長期推廣的議題。

演講中所提的女性因貧困買不起衛生棉以及小男孩死於與他無關的戰爭等，皆真實發生在這個世界中，與過去相比人類始終面臨的無止境的戰爭，從俄烏戰爭以及以巴衝突等，近年來戰爭的腳步仍未走遠。然而，蔣的演講仍難逃「空洞」之批評與此類倡議所產生的無力感，一方面是這些經歷與演講者親身經歷並未直接連結起來。

另一方面便是在這個充滿左右對立，價值衝突的年代中，倡導和平、和解的論調卻難以實現的具體結果。從過去法西斯主義，到共產主義在全世界的垮臺，政治學者法蘭西斯福山曾經宣稱自由主義已然獲得勝利，人類歷史將走向終結，然而這套理念所面臨的挑戰與質疑實已超過我輩所能想像。

如今美國國際聲譽日漸衰弱，面對中國大陸的經濟崛起，國際間的話語權與政治版圖正在悄悄地轉移，從美國國內共和黨與民主黨間的政治鬥爭，到臺灣這一年來政治上的對立與社會的撕裂，這些衝突自然不是在演講中做一些簡單的倡議就能和緩的，其中複雜的政治利益糾葛實難釐清，縱觀歷史，國共內戰中政治思想的兩極化，以及如今臺灣面臨非藍即綠的劃分，不也是如此？中道與和平的聲音總淹沒在「左右澎湃」的浪潮中，因此最終導致了蔣雨融的演講受到兩國人民的批評與質疑。美國質疑她與中國大陸間的關聯，而中國大陸的網民對她出身背景，使她成爲近年來網友對「公平」與「特權」反思的輿論砲口。

不管蔣是否出身權貴，亦無論其演講是否如部分評論所說「廉價」、「華而不實」，我們都不應以人廢言。對她而言，這是一個難得的發聲機會，卻也讓她陷入中美角力的漩渦之中。正如她所言：「互聯世界的承諾正被分裂、恐懼和衝突所取代。」也許她早已做好準備，但對一位職涯正起步的年輕女性而言，這樣的風暴未免過於殘酷。

而在東西方的浪潮撞擊下，世界的分歧早已遠超一位畢業生所能掌握。然而，和平與包容的倡議，雖顯得遙不可及，卻仍是這個世代人類共同的願景。哪怕聲音微弱，呼喚和平從不是一種錯誤。只不過，在這個撕裂的時代，任何脫離現實的理想主義往往會被視爲精英階層的自我陶醉，而非實質貢獻。蔣雨融的演講之所以引發爭議，正反映出今日精英與大衆之間日益嚴重的信任危機，前者被質疑壟斷資源，後者則積壓着難以疏解的憤怒與失望。假以時日，若能提出更具體的行動方案，如推動社會改革、縮短階級鴻溝、倡導全球共識與合作，理想主義也許仍有可能找到落地之處。

（作者爲自由撰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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