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館長爲八百壯士感動 抗戰不應被遺忘（丘智賢）

網紅館長陳之漢總結上海行表示，「兩岸可以爭執、可以吵架，但兄弟打架還是兄弟」。圖爲陳之漢參訪四行倉庫。（摘自館長直播《漢我游上海》DAY 4）

抗戰勝利暨臺灣光復八十週年，國防部最大的動作，就是推出三包乖乖，當中談到四行倉庫，不見謝晉元將軍的身影，事後還連番以退伍軍人之名，強調手法創新，其實是強詞奪理，哪天不妨針對今年三軍九校畢業學生考考抗戰，看看能夠完整講述八百壯士抗戰經歷者有幾人？

真實的歷史永不沉默，且能打動人心，當館長陳之漢踏入上海四行倉庫抗戰紀念館時，看到了序廳當中，謝晉元將軍在全面抗戰爆發後，寫給妻子凌維誠女士的家書，顯得異常沉默，「爲國殺敵，是革命軍人素志也，而軍人不宜有家室，我今既有之，且復門哀祚薄，親者丁稀，我心非鐵石，能無眷然乎？」

誰不愛家人，但國土日遭蠶食，日軍每天猛射的砲火，狂擲的炸彈，1930年代已有300多萬人口的上海，兩度遭受日軍摧殘，預見大戰將至的謝晉元，親自把妻眷送回廣東蕉嶺老家，這也是夫妻間最後的相見。抗戰期間，千千萬萬家庭破碎，軍人陣亡，同胞殉難，這沉痛的重量豈能輕薄以對？

受到感動的，不只館長陳之漢，還有隨同採訪的中天主播何橞瑢，她看到紀念館牆上示意當年官兵一封封的遺書，多數進入倉庫抗戰者，都是不識字的湖北鄉間青年，他們初到繁華的大上海，沒有機會徜徉五光十色的外灘風景，而是面對隨時喪命的大戰，軍人沒有選擇戰場的權利，只有奮力殺敵的使命。

當臺灣的歷史課本不再講述八百壯士的故事，真實的歷史細節卻從歷史檔案中浮現出來，比我們原本所知更豐富動人。經過近3個月的惡戰，精銳之旅陸軍第88師大量損耗，只能以各地新兵填補缺口，湖北通城縣保安第1、3中隊經過20多天集訓，被編入了第88師第262旅第524團第1營，這支400餘人的部隊，奉命死守四行倉庫後，爲壯聲勢，號稱有800人，便成了世人熟知的八百壯士。

電影《八百壯士》中，人人一口流利的國語，實際上原籍廣東的謝晉元，碰上湖北子弟兵，甚至連語言溝通都感吃力，據湖北籍官兵回憶，他們並不完全聽懂謝晉元的訓話，但關鍵就是一個「死」字，人人都知道，大軍已撤，他們孤營已陷絕地，但這就是軍人最光榮的墳場，所以有了同寫遺書，準備殉國的一幕。

四行倉庫坐落上海最繁華的南京路底，依臨蘇州河，旁邊即是租界，還有一個碩大的瓦斯槽，如果日軍濫用火力，必將招致國際抗議，這樣絕無僅有的地形，成爲中國展示抗戰決心之所。有人質疑，中國爲了當年不可能實際制裁日本的九國公約會議，將八百壯士置於險境，是否合理，實則從檔案中可知，國民政府的外交官們，沒有對國際形勢抱不切實際幻想，而是希望爭取同情，使歐美繼續提供中國抗戰最需要的軍火物資，否則抗戰將無以爲繼，八百壯士已達使命。

進攻四行倉庫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士兵，面對守軍佔據有利位置，只能試圖接近，但屢屢受到機槍、手榴彈等反擊，日軍事後宣稱，己方在戰鬥中，只有一名士兵受傷，四行倉庫內還見到數百名官兵遺體，顯然與諸多目擊者眼見的事實不符，屢攻不下的日軍，不願意此地成爲中國抗戰精神的象徵，又以步兵砲等火器，猛轟四行倉庫西面牆體，今日的斑斑彈痕，即是勘測復原而來，當日官兵抱着武器守在牆內，聽着一發發的彈聲，生死一線間，他們當然無愧於勇者之名。

在日軍猛攻四行倉庫之時，八百壯士以中國孤軍營之名，登上了全球媒體，美聯社記者聯想起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陸軍第77師的一個營，陷入重重包圍的故事，這個美國孤軍營（Lost Battalion）的故事傳揚甚廣，於是就以中國的孤軍營標題，描述八百壯士抗敵事蹟。1937年10月31日前後，美國紐約時報及各地大小報紙的頭版，幾乎都可見到八百壯士的大幅報導，隨即八百壯士成爲抗戰音樂、電影、話劇等文藝作品謳歌的對象，「寧戰死，不退讓，寧戰死，不投降」的歌聲，響徹武漢與各地，凝聚起民心士氣，對於堅定抗戰意志，貢獻厥偉，謝晉元與營長楊瑞符，也同獲象徵軍人至高榮譽的青天白日勳章。

進入租界後被解除武裝，集中看管的謝晉元與八百壯士，其實無時無刻都在進行着另一場看似沒有盡頭的無聲戰爭，他們是唯一成建制留駐於上海的國軍部隊，更是處於日軍暴虐下上海市民的精神寄託，謝晉元將軍堅持部隊正常作息，勉勵來訪民衆，繼續抗戰。八一三淞滬抗戰一週年時，孤軍營舉行升旗典禮，被租界當局阻止，手無武裝的官兵奮起抗暴，四人犧牲，百餘人受傷，輿論大譁，謝晉元率部絕食抗議，租界當局道歉撫卹。

要在敵對勢力的環伺中，維持住八百壯士的榮譽與軍紀並非易事，國民政府要官餉孤軍營，就得透過複雜外交途徑支付款項，謝晉元安排進行生產活動，讓官兵生產肥皂、毛巾，自力更生，又教導他們讀書識字，學習技能，以後能立足社會。從未放鬆軍紀的他，當然也會遭到私下批評反彈，謝晉元很早就感受到，這樣一個壓力鍋沸騰日滾，最後自己極可能身遭不幸，汪僞組織成立後，謝晉元所處的環境更惡，他堅拒高官厚職條件，最後卻慘遭叛兵所害，與日軍周旋到底的他，未負黃埔軍人使命。

謝晉元遇難的消息，當即震動了各界，國民政府以最高榮譽優予撫卹，明令褒揚、追贈陸軍少將、入祀忠烈祠，謝團長三字，就代表着抗戰精神，而上海市民前往孤軍營地追悼者絡繹不絕，謝晉元墓地上的紀念碑，是由當年上海四家汽車公司的同仁所敬立，堪稱絕無僅有，顯示民衆的由衷敬愛。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八百壯士隨即陷入更爲悲慘的境遇，他們被分配各地做工，一部分奮起脫離日軍魔掌，輾轉回到大後方，重回前線抗戰，還有的被送到南洋，或者客死異鄉，抗戰勝利後，零散的八百壯士重集於上海，國民政府雖曾多次設法優遇，但在通貨膨脹、社會紊亂下，壯士也只能夾縫求生存，他們之後分隔兩岸，許多也在政治運動中備受打擊，直至晚年才重爲社會所知，給予應有的榮譽。

四行倉庫依舊屹立在蘇州河畔，但在很長時間裡，八百壯士當年的英勇未被提及，看過《八百壯士》電影的臺灣民衆，或者興沖沖地叫了出租車想要前往追念，上海籍的師傅司機卻是滿臉詫異，你說要去哪個倉庫？

風水輪流轉，當抗戰在臺灣的課本上漸次消失以後，四行倉庫在十年之前重新被修繕爲抗戰紀念館，如今換成是臺灣年輕人聽聞四行倉庫時，滿臉詫異，啊，爲什麼要帶我去倉庫參觀？

從未見過父親謝晉元將軍之子謝繼民，終身以彰顯八百壯士英雄史實爲職志，已屆90高齡的他，託人帶給館長陳之漢一本謝晉元的照片畫冊，黃埔畢業、投身北伐、浴血抗戰的謝團長，英姿挺拔，也以軍旅生涯爲榮的館長陳之漢，翻着深有所感，他說到了歷史現場，觸動特別深刻，大家一定要到四行倉庫看看。

上海四行倉庫抗戰紀念館成立後，曾透過兩岸各界的共同努力，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找回當年八百壯士之名，就刻在這他們當年抗戰之地，還有沒找着的，就用陸軍第88師符號上的88D暫存其位，等到尋到名字的一日，歷史已然證明，勇者未被遺忘。

讓我們一起去上海，看看四行倉庫，念一念八百壯士的名字吧！

（作者爲黃埔軍校同學後代聯誼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