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雲鵬專欄》海湖莊園協議的由來與執行

史帝芬·米蘭（Stephen Miran）操刀海湖莊園協議。圖／美聯社

海湖莊園協議的原始構想來自匈牙利裔的佐爾坦‧波扎爾（Pozsar）：他去年擔任瑞士信貸的固定收益部門主管時，曾經發表一篇文章，認爲1985年美國主導多國談判所簽署的紐約花園廣場協議，迫使日圓和其他貨幣升值，爲美國的製造業創下繼續生存的空間，現在是美國複製此談判的時機。

波氏曾在美國財政部任職，他文章發表後，獲得同樣曾在美國財政部任職的米蘭（StephenMiran）博士的欣賞。米蘭當時爲避險基金赫德遜灣公司的資深顧問，他發表了一篇文章，把波氏的文章整理爲行動方案。當時各界應該已經耳聞，他即將出任川普政府的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所以他的文章引發了各界的高度重視。

米蘭的行動方案，我們可以稱爲「米蘭五箭」。具體而言，這五箭的第一箭是提高關稅。米氏認爲，美國應該提高關稅，保護美國產業，同時作爲與外國談判貿易協定的籌碼，藉此讓美國的製造業可以在關稅的保護下，有更好的生存機會。

第二箭是軍事保護與經濟掛勾：接受美國軍事保護的國家，應該付出代價，他們應該降低對本國企業補貼、不對美國關稅報復、和美國一起在貿易上抵制中國、保證增加在美國投資等。

美元貶值，則是第三箭的主要內容。米氏認爲，如果對方願意讓美元貶值，則可對其降低關稅。他也認爲最好多國聯手讓美元貶值，一如1985年的花園廣場協議。具體作法爲各國出售美元外匯存底，並將所獲美元換成本國貨幣。但米氏擔心這樣做可能引發美國公債利率大升；爲了降低此風險，他認爲各國也應買相當數量美國長期（50或100年，零息或低息）公債。如此，美國公債將仍是各國外匯存底的主流。

第四箭爲美國可單方面採取措施削弱美元：如果多國聯合干預不成功，美國總統可啓動緊急經濟權利法，對於外國機構持有之所有美國資產課徵持有稅或使用稅，迫使他們出售美元資產。美國本身也可動用政府所持黃金準備或由聯準會出資購買外國貨幣。

第五箭爲聯準會的配合：由於以上各措施均可能導致短期波動，米氏認爲聯準會應全力配合穩定市場。各國中央銀行賣出短期或中期美債時，買入長期美國公債時，可能引發私人投資者同時搶賣美債，此時聯準會應干預債市來維持穩定。另外長期公債可能發生市場流動性不足的情況，聯準會應提供短期流動性，以避免流動性不足導致金融波動。

米氏所倡導的這些海湖莊園協議的方案，一開始外界還持觀望與好奇的態度，但等到川普祭出對等關稅後，各界發現海湖莊園協議不再是理論，而成爲實際政策了。但是從川普推出對等關稅至今，以上這五箭的推動，好像比原來米氏所想像者困難。

第一，是美國債券市場的波動。例如對等關稅推出後，美國十年期公債的殖利率曾大幅飆高，一般認爲這是最後階段川普轉彎而給各國90天談判空間的最主要原因。

再者，各國的反應似乎比美國所預計的來得強烈。中國大陸對等提高關稅，加拿大反應強烈，歐洲因爲需要各國協商，與美國談判進度緩慢，連日本都採取較硬的態度，超乎想像。

美國政府有權利去做它認爲對美國有利的政策，但有些事實，恐怕它無法不面對。最重要的，就是美國目前在全球經濟的比重，已經和1985年不可同日而語。另外，經過半世紀的演變，全球貿易的分工體系已經成形，不是單一國家的政策可以輕易改變的。廠商已經而且會繼續全球化，未來供應鏈不論如何調整，任何一國要透過關稅，來自己建立一個從頭到尾的完整供應鏈，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美國有政策，各國有對策」的時代已經來到。

（作者爲東吳大學講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