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雲鵬專欄》川普的罩門將在通貨膨脹

美國知名投行Stifel預測，川普關稅政策恐將導致美國經濟在今年下半年進入溫和停滯性通膨。圖／美聯社

川普此次當選的根本原因，在於美國社會中仍有大量生活困苦的人民，對未來充滿不安與無望，期盼變革，與2016年川普首次當選時相似，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根據美國媒體於去年第四季發表的調查結果，在受訪的一千多位美國人中，23％的人沒有任何儲蓄，另有17％的人雖有儲蓄帳戶，但存款不足500美元。千禧世代（28至43歲）者更加嚴峻：近一半受訪者表示自己沒有任何儲蓄，另外有1/3的人儲蓄金額不到500美元。

在這樣的經濟壓力下，民衆看到拜登政府投入大量資金支援其他國家的戰爭，也提供經費與武器給其他國家報復恐怖攻擊，導致數萬名平民傷亡時，內心自然充滿不滿與疑惑。尤其是年輕人，他們普遍較有理想，重視人道主義與人權：當他們目睹這樣的殘殺，而拜登政府雖口頭承諾援助平民、推動停戰，卻未見實質成效時，對民主黨的失望便可想而知。這些年輕人原本是民主黨的基本支持者，這次大選中，許多人選擇不投票，甚至轉投主張終結戰爭的川普。

川普當選的另一大因素，則爲拜登政府時代的通貨膨脹。疫情造成的供應鏈破壞未能迅速修復，導致通貨膨脹急劇上升。對於本就收入微薄、缺乏儲蓄的民衆來說，經濟壓力尤爲沉重。

川普上臺後，其政策能否迴應這些生活困苦之支持者的需求？部分政策確實可能產生效果，例如裁減部分政府部門，提高行政效率，並宣稱將省下資金的一部分發放給人民作爲紅利。這很民粹，但對於選民而言，象徵着改變的開始。

在國際事務上，川普的當選同樣帶來影響。例如，以色列原本不買拜登政府斡旋停火的帳，但趕在川普上臺前，該國國會通過交換人質與停火。至於俄烏戰爭，其起因有不同說法。一是俄羅斯先行入侵烏克蘭，但美國傑佛瑞·薩克斯教授最近在歐盟議會的演說中提及另一說法：當年美國與蘇聯戈巴契夫談判德國統一時，曾承諾北約不會向東擴張，但後來逐漸打破協議，一直東擴到俄羅斯家門口的烏克蘭。

現在川普要終止戰爭，正在與俄羅斯談判中，同時要求烏克蘭償還戰時援助，並賦予美國優先購買烏克蘭稀土的權利。對於那些自身經濟困頓的川普選民而言，這樣的政策象徵着改變，因此也可能支持。

不過，川普還有一項重要政策是提高關稅。他聽從前首席貿易代表萊海澤在其書中的觀點，就是提高關稅來優先保護美國產業和就業，同時降低財政赤字，一箭雙鵰，值得優先採行。他已開始對中國大陸商品加徵10％的附加關稅，並宣佈對鋼鐵、鋁製品、汽車等產品課徵25％關稅。他認爲此舉能夠保護美國產業，例如美國鋼鐵公司（US Steel）；該公司由於獲利不佳，曾面臨被日本企業收購的風險，歷任政府介入阻止，那是否可以透過鋼鐵關稅保護該產業，維持工人就業？

這樣的想法可能過於簡單。以汽車及其零組件的關稅爲例，若對這些產品徵收25％的進口關稅，首當其衝的反而是美國本土的汽車生產商：後者多在墨西哥設有裝配廠和零件廠，規模龐大。若對從墨西哥進口至美國的汽車（包括美國企業在墨西哥生產的車輛）課徵25％關稅，車價勢必大漲。零件更是如此，許多零件來回美墨邊境層層加工，每入關一次就要課一次稅，美國汽車生產成本將大增，造成汽車價格上漲。至於工廠遷回，非3、5年以上不可能做成。

美國的選舉週期短，期中選舉距今不到兩年，如果這些受保護產業無法展現顯著的就業成長，反而漲價，帶動通貨膨脹，美國10年期公債利率隨之上升，聯準會原本計劃的降息恐將被迫取消，甚至可能轉爲升息，對經濟不利，對民生不利，川普原本的支持者就可能轉向，導致共和黨選情不利。因此，通貨膨脹可以說是川普關稅政策的最大風險與罩門。

（作者爲東吳大學講座教授、前行政院政務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