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定幣」對全球地緣政治面貌的影響

▲俄羅斯被SWIFT制裁後，除了中國的CIPS多所協助外，也以加密資產或美元穩定幣用於石油或糧食出口的結算，再用於支付從中國進口的相關貨品。（圖／免費圖庫pexels）

●陳鴻達 ／臺灣金融研訓院金融穩定中心主任

俄羅斯在2014年併吞克里米亞時，當時西方國家曾有對其實施金融制裁之議，將其踢出SWIFT的轉帳服務。但當時許多人認爲這是「核選項」，衝擊層面太廣，因此最後不了了之。但這個事件促使俄羅斯與中國開始尋求因應對策，以降低日後一旦真的被踢出SWIFT的衝擊。也因爲有這些準備，2022年俄羅斯因入侵烏克蘭被踢出SWIFT後，還能維持一定的運作。這當中加密貨幣扮演一定角色，未來也將使得SWIFT的金融制裁更爲鈍化。

俄羅斯戰前　做哪些準備

當年美國與歐盟揚言將俄羅斯從SWIFT剔除以作爲制裁，俄羅斯揚言這等於對其宣戰，並展開一連串「去美元化」行動，以降低日後金融制裁的衝擊。例如俄羅斯的經貿開始儘量不用美元來定價，並轉移其在美國的金融資產與黃金，並建立其跨境支付平臺（System for Transfer of Financial Messages, SPFS），以降低對SWIFT的依賴。

該系統已經有20個國家共計159個外國金融機構接入該系統，惟主要參與國家大抵爲伊朗、土耳其、印度與一些前蘇聯共和國。因爲加入的國際機融機構有限，因此運作起來也是很勉強。

俄羅斯被SWIFT制裁後，除了中國的CIPS多所協助外，也以加密資產或美元穩定幣用於石油或糧食出口的結算，再用於支付從中國進口的相關貨品。

據估計光是在2024年與中國的石油交易，就有1900億美金是透過穩定幣等加密資產來進行支付。因此《華爾街日報》稱，泰達幣（Tether）已經成爲支助普丁戰爭不可或缺的一環，也是全球預設的黑市支付方式之一。

再如吉爾吉斯發行盧布穩定幣（A7A5），也爲被金融封鎖的俄羅斯留下一扇窗。因此俄羅斯在2024年通過加密貨幣法案，嘗試建立以區塊鏈爲基礎跨境支付系統。

在這個法案支持下，俄羅斯的軍火巨頭Rostec預計在2025年推出RUBx的盧布穩定幣，並建立RT-Pay的支付平臺。

▼當年美國與歐盟揚言將俄羅斯從SWIFT剔除以作爲制裁，俄羅斯揚言這等於對其宣戰，並展開一連串「去美元化」行動，以降低日後金融制裁的衝擊。（圖／路透）

中國做了哪些準備

2012年伊朗被踢出SWIFT之後，中國便開始規畫後路，並於2015年正式成立「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ross-Border Interbank Payment System, CIPS）。

截至2025年6月末，CIPS系統共有直接參與者176家，間接參與者1514家。間接參與者中，亞洲1102家（境內563家），歐洲261家，非洲61家，北美洲34家，南美洲34家，大洋洲22家。

CIPS系統參與者分佈在全球121個國家和地區，業務可通過4900多家法人銀行機構覆蓋全球189個國家和地區。但間接參與銀行仍需使用SWIFT的報文來對接，若要減少對SWIFT的依賴，除了要增加更多外國銀行直接參與外，還要使用CIPS的報文來對接。

也就是說CIPS只能與SWIFT合作，很難用來取代SWIFT。再加上兩者跨境交易的流程一樣耗時，因此中國提出「多邊央行數位貨幣橋（m-Bridge）項目」，企圖透過此平臺來進行各國央行數位貨幣的交易清算，以同時解決交易流程冗長與被SWIFT封鎖的問題。該計劃從香港、泰國與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等開始，參與國家或機構最多時達26個。

國際清算銀行（BIS）原本有參與該計劃，但在2024年4月另行啓動Agorá專案，並於10月退出 mBridge專案。雖然強調退出不是因爲計劃失敗或政治考量，但各界鹹認這是西方國家的地緣政治考量。

也就是說數位人民幣的跨境支付推動上，中國雖在技術上有許多突破，但在各國制度配合時出現道險且路長的情形。

穩定幣　改變什麼局面

過去在解決跨境支付耗時與成本昂貴等痛點，中國用中央銀行的公權力切入，雖然許多人相信中國人民銀行在技術上取得領先，但也出現不少包袱。

相反的穩定幣在同一套區塊鏈上沒有國界障礙，發揮民間社會的創意與靈活，以極低的交易成本與極快的處理速度，輕鬆跨過國界。

近年來穩定幣成長迅速，例如去年全球的穩定幣發行量已達二千五百億美金，但所完成的交易金額達二十八兆美金，超過VISA與Master的交易總額。

美國參議院今年六月通過《指導與建立美國穩定幣國家創新法案》（Guiding and Establishing National Innovation for U.S. Stablecoins Act），簡稱爲「天才法案」（GENIUS Act），預料將使得穩定幣有更大的成長空間。

有趣的是美中兩大強國基於不同的理由，不約而同的肯定穩定幣的戰略地位。由於「天才法案」規定，發行美元穩定幣需要有百分之百的現金或美債作爲儲備，並且強化相關監管措施。因此強化相關交易的保障後，穩定幣今後將成爲跨境支付的主流。

由於金融網路具有強大的路徑依賴，一旦穩定幣使用的人越多流動性越好，在達到臨界規模後成本越低，越低吸引力越大，成爲正向反饋循環，相反的其他傳統支付平臺將陷入相反的死亡螺旋。

過去中國基於「國進民退」的原則，用數字人民幣來抑制支付寶與微信，並宣佈加密貨幣爲非法金融活動。但眼看着穩定幣輕鬆完成許多中國過去努力所達不到的目標，使得中國前後任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與潘功勝，也先後強調穩定幣未來的重要性。也許是擔心加密貨幣會加速中國資金外流，因此中國以香港爲試行地區，其《穩定幣條例》終於在今年8月1日生效實施。

結語

從SWIFT、央行數位貨幣橋與穩定幣的發展趨勢可知，他們之間存在着相似與競爭關係，甚至發展出一物剋一物的循環。

美國在通過穩定幣法案時，同時禁止央行數位貨幣的發展。過去中國政府在央行數位貨幣苦心經營許久，企圖爲未來金融戰的封鎖預做準備，但這些努力會換來一條「馬奇諾防線」嗎？建構完成後，敵人早已繞過。

▼2012年伊朗被踢出SWIFT之後，中國便開始規畫後路，並於2015年正式成立「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ross-Border Interbank Payment System, CIPS）。（圖／C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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