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日美貿易談判，值得中國參考嗎？（庚欣）

日美已舉行了三輪關稅談判。（路透）

一提到日美貿易談判，一般朋友都會認爲沒那麼重要，覺得日美關係太特殊了，和中美關係完全不同，似乎不必過於關注。

其實，從我長期研究日美貿易關係的角度出發，我一直認爲，今天中美之間發生的這些貿易糾紛，和日美戰後幾十年的貿易戰，有很大的相似性和可比性，日本在日美貿易戰不同階段中的一些做法，也值得參考。

例如，中日同爲東亞國家，都和美國有過複雜的恩愛情仇，都是重要的經濟大國，而且都被美國視爲「非關稅壁壘」國家。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戰後也是處於和美國敵對性關係還很嚴重的情況下，但日方採取了比較圓融、妥善的方式，利用美國要在冷戰中借日本之力抗衡中蘇的考慮，以柔克剛地化解了多項與美國之間的貿易糾紛，營造了比較寬鬆的外部環境和發展空間。二戰結束後僅十來年間，日本就和美國之間形成了比較充分的互補性經濟貿易關係，並且取得了重大的信任感。當時日本戰後重建（例如1964年通車的新幹線等），就是從美國及西方各國廉價獲取了衆多的科技成果和經濟援助，使得日本戰後的迅速崛起，取得了較好的政治經濟環境，很快就超越了英、德、法等國，站到了美國的身後。

在日美歷次經貿糾紛中，日本大致都採取了軟硬兼施、合作爲主但不失原則的做法，在上世紀60、70年代時，日美貿易戰如火如荼，日本最後「以繩換絲」，即在紡織品貿易作出讓步之際，迫使美國將琉球（包括釣魚臺）的行政管轄權交給了日本。後來，日美貿易戰又有過鋼鐵戰（1968年-1978年）、彩電戰（1970年-1980年）、汽車戰（1979年-1987年）、半導體戰（1987年-1991年）、電信戰（1980年-1995年）等，儘管美國發起的貿易戰聲勢浩大，但都沒有阻止日本相關產業的崛起，美國的貿易不平衡問題也並沒有得到解決。

在80、90年代時，雖然「廣場飯店協議」逼日本不得不讓步，導致日元升值，也造成了瘋狂的泡沫經濟等，但隨之日本拼全力推動產業轉移、升級，使得今天日元貶值後的幣值水平和當年被迫升值時的水平（1美元：150日元）大致持平。日本的這些「對美相處之道」的做法，特別是在經貿領域互動的經驗教訓，包括從自身的發展改革開放中挖掘潛力等，都值得我們研究、參考。

目前，日美已舉行了三輪關稅談判，日方要求美方全面取消加徵關稅，美方不讓步。日美於美東時間30日將在華盛頓再度舉行關稅談判。

日方基本立場依然是推動完全取消汽車、鋼鐵和鋁材的所謂「對等關稅」。但石破茂與川普的電話會談似乎更具戰略意義，他們談及在6月中旬的G7峰會將舉行面對面的首腦會談，注重經濟安全相關的關稅談判，川普介紹了5月中東之行達成了約2萬億美元的投資協議（這顯然是希望促使日本增加對美投資）。另外還談到稀土供應保障和替代技術合作、購買美國戰機等。

其後，川普表態支持日本製鐵收購美國鋼鐵公司的交易，爲日方尋求關稅豁免增添了信心。石破茂同時強調：「投資比關稅更重要，」 「徵收高關稅不會帶來全球繁榮。歸根結底，投資和創造就業纔是我們能爲世界帶來巨大利益的方式。在這一政策下，我們將繼續孜孜不倦、堅持不懈地努力。」據悉，日本正考慮與美國建立「日美造船業基金」，以重振造船業。這項基金可能爲美國視爲國家安全重點的造船業合作奠定基礎。

這次日美之間的談判，就是在上述背景下展開的。日方的考慮是，第一，儘量表現出日美之間的政治互信，用經濟貿易談判的方式，來達到強化日美政治合作的目的。日方已經表示，日本的談判立場不會受到美國法院對川普加徵關稅之判決的影響。第二，日方也表現出不願受到其他雙邊談判（包括中美互動）的影響，儘量表現出日本是以獨立自主的日美同盟關係姿態來推進整個貿易談判的進程，在投資問題上的互動就是一個例證。這樣，日美就營造了一種不同於中國、歐洲等對美的談判氛圍。

客觀的說，現在的日美關係，雖然不如川普上一任期結束前（川普與安倍互動）的那般熱絡，但也沒有陷入上一任期川普剛剛上臺馬上退出TPP時，日美之間的那種困境。而且，現在雙方都有點自顧不暇，石破茂的自民黨政權在日本的支持率，比川普第一任期時的安倍政權要低很多。川普最近的支持率也大不如前，達到了80年來「百日執政」的總統最低民調支持率，甚至連本來對民主黨遙遙領先的支持率，也出現了在一些重要項目上低於民主黨的民調結果，這都使得雙方達成諒解的可能性有所提升。

當然，日方說是說，但他們肯定會把中美及歐美談判的進程作爲自己的參考，也會根據美國法院的判決和WTO等規則來決定自己的談判籌碼和節奏。另外，日本還有RCEP和CPTPP作爲支撐，中日經貿合作和中日韓的經貿互動等，都會成爲這次日美談判中有利於日本的因素，畢竟中日貨貿額正好是美日的兩倍。不管日美的政治關係有多麼堅固，日本畢竟主要是個經濟大國，現在日本的經濟也不景氣，連大米價格都會導致農林水產大臣的下臺。日本不能不考慮到這樣的現實壓力，當然會拚力一搏。對於美國而言，表面順從的日本，其實從來就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對於美方，我認爲應該提醒大家的是，川普以及團隊並不僅僅是簡單的「胡鬧」，也不是所謂簡單的「欺軟怕硬」。美方最近也在吸取教訓，他們也在採取一種有區別的、差異化的處理方式。對俄羅斯幾乎不提經貿關稅問題；對中國則採取了軟硬兼施的方式；對歐洲目前明顯是趨硬示強；對日本則是強調了美國主導的「吸引投資」。日美的談判就是在這樣的局面下展開的。

針對美國正在從「胡打亂鬥」中走出來，中方也應該冷靜觀察，統籌兼顧，綜合平衡，區別對待，切忌簡單化、情緒化，不要因爲一時的緩和而放鬆警惕，要實事求是地跟蹤美國整體戰略及策略的變化，應該切實貫徹從川普上一任期開始，中方一直以來在中美經貿關係上的基本方針，我將其概括爲「一綱四有」，「一綱」就是把握住中美經貿關係的本質是互利共贏，這是中美經貿關係的「綱」，綱舉才能目張，其實這就是中美關係基本戰略定位即「第一粒鈕釦」在經貿領域的本質體現。所謂「四有」，就是堅持「有原則、有力度、有分寸、有包容」的對美相處方式，用這樣的方針政策，來看待、對應中、美、日、歐等的經貿關稅糾紛，以及各種雙邊的互動，因勢利導，趨利避害，逐步迴歸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正軌。

（作者爲大陸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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