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南關區法院法官手記:讓法治紮根到民心深處
幸福人民法庭副庭長一級法官
章鵬飛
2013年的初秋,我懷揣着對法徽的敬畏與憧憬,走進了南關法院的大門。初到法院,我被分配到了民事審判第一庭,彼時的我還是個說話會臉紅的新人助理,老同事總說我太靦腆,可我卻覺得,把案卷材料看懂、把法律條文記牢纔是正經事。
在民一庭的六年,我從整理卷宗的助理成長爲獨立辦案的法官。那時的我堅信,判決的公正遠比調解的溫情更重要。面對劍拔弩張的當事人,我習慣在法臺上釐清證據鏈條,用縝密的邏輯作出裁判。偶爾遇到調解不成的案件,也只是覺得“法理已明,不必強求”。
2019年,我被調任到幸福人民法庭工作,此時我雖然有民事辦案經驗,但對於從未審理過的案件類型,也略感壓力。當時庭長對我說,“法庭的案件更細碎也更貼近百姓,法官在審判臺上,不僅要‘分清是非’,更要做到化解糾紛,案結事了。”
令我真正領會老庭長話中含義的,是調解了3起勞動爭議案件。案件中三名勞動者急着讓某建築公司辦理社保減員,否則沒法入職新單位;而企業正處在裁撤部門的陣痛期,連支付經濟補償都捉襟見肘。開庭時,雙方的分歧像道鴻溝——勞動者拿着工資流水堅持按應發工資補償,企業負責人卻說“公司賬戶裡只剩維持運轉的錢”。
庭後我試着調解,打算“逐個擊破”。整整一週,我在勞動者租住的出租屋和企業臨時租住的辦公室之間奔波,把勞動法條文拆成家常話講。眼看每個案子的調解金額差距縮到不足一萬元,雙方卻都咬着牙不肯鬆口。那時我有些急躁,想着“不如直接判了省心”,便埋頭寫起判決書。
覈算工資流水時,我對着三張考勤表算了又算,最後卻發現判決書裡的數字,竟和調解方案相差無幾。可如果判決生效,勞動者要等上訴期過了才能找工作,企業也可能因資金鍊斷裂徹底倒閉,三個家庭的生計、幾十名員工的飯碗,都會被捲進訴訟的漩渦。
那晚我在辦公室待到很晚,窗外的路燈映着“幸福法庭”的牌子。想起庭長說的“案結事了”,突然明白:法官手裡的法槌,敲下去要能解疙瘩,而不是結新仇。
第二天一早,我重新撥通了當事人的電話。這次我不再空談法理,而是把判決書中的計算明細攤開來講:“按法律規定,公司該補你們這麼多,但現在企業賬上確實沒錢,拖到執行階段,大家可能更難拿到錢。”對企業負責人,我則帶着他看勞動者的工資條:“每個數字背後都是房貸、學費,緩不得啊。”
十幾次電話溝通裡,有過當事人的怒吼,有過沉默的嘆息,直到第七天,一位當事人終於鬆口,他對我說:“章法官,我信你。”那天下午,公司當場支付了補償款。有了這個突破口,另外兩起案件也順利調解。看着當事人在調解協議上簽字時舒展的眉頭,我忽然懂得,調解不是妥協,而是用法律的溫度尋找共贏的可能。
如今再翻看那三本未送達的判決書,我常想起剛入職時的自己。從只認法理的“靦腆助理”,到懂得兼顧情理的法庭法官,十餘年光陰教會我的,不僅是如何適用法律條文,更是如何讓法律的光芒照進百姓的生活。畢竟,案牘上的鉛字會褪色,但當事人臉上的笑容,纔是司法公正最生動的註腳。
來源:長春南關區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