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艾俐專欄》重構臺灣歷史記憶

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推薦《造山者－世紀的賭注》，並表示每一個人都應該看這部電影。（牽猴子提供）

最近接連看了幾部紀錄片，包括《造山者》、《春雨424》、《傷痕─老兵的故事》，以及《離亂之歌》。這些作品不約而同指向一件事—在歷史的縫隙裡尋找應被記住的人和事，重新建構臺灣的集體記憶。

集體記憶就像國家的靈魂，承載一個民族共同的歷史、文化與價值觀。當社會面臨挑戰時，這些記憶能提供歸屬感，也能在累積的經驗中看見方向。

歐、美、日等國都非常重視集體記憶，美國立國不到250年，重要歷史一再反覆出書、出紀錄片、拍電影等，非常注意集體記憶，獨立戰爭、南北戰爭、民權運動，還有登月、最近的還有甘乃迪遇刺、越戰等。法國珍視大革命時期的自由、平等、博愛，還有象徵着民族團結的巴士底監獄，以及拿破崙時代的輝煌。法國的文學、藝術、美食文化，更是他們集體記憶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這幾部記錄片製片人及導演都執着、專業，也用盡心思、查考史料，一個半小時的影片都花了3到5年時間，訪問了50到80位當事人及證人，也用獨特角度來審視歷史事件，《造山者─世紀的賭注》是臺灣第一部半導體紀錄片。導演蕭菊貞的處理方式，不僅關注臺積電或張忠謀，更深入描繪1970年代投入科技產業的關鍵人物，如孫運璇、李國鼎、潘文淵，以及當時年輕的史欽泰、胡定華、曾繁城等人。他們在當時選擇走向，是一場集體的時代賭注，爲護國神山奠基。

《春雨424》還原1970年震驚國際，在美國紐約發生的「刺蔣案」，及3位主角黃晴美、黃文雄、鄭自才的命運轉折。此次記錄片和過往不同的是，凸顯黃文雄妹妹、鄭自才的太太黃晴美的角色，導演馮賢賢強調不少女性有理想，也參與社會行動，卻往往被忽略。黃晴美的名言，「如果不讓我跳舞，我就不想參加你們的革命」，如此決絕、如此浪漫，歷史實在應該記得。

謝小蘊製作的《傷痕─老兵的故事》，也用了獨特視角詮釋這羣被命運撥弄的人，高雄市左營區劉德文里長，20餘年來揹負着200多位老兵骨灰回大陸，交還給他們親人，使他們的靈魂得以安息故里。

1949年國民政府遷臺，百萬軍民被安置在眷村中。齊怡製作導演的《離亂之歌》，他們的鄉愁到離散，最終如白居易所說，無論海角與天涯，「心安即是家」的歷程，由其子女娓娓道來，能瞭解其抑鬱、挫折面。

以大歷史的觀點看，這幾部作品更是深具意義，民國60到80年間，儘管臺灣經歷退出聯合國、中日斷交、中美斷交，兩次石油危機，也面臨政經不確定，卻仍是充滿動能的時代。企業人提着007手提箱，行走天涯，爭取訂單；黨外人士有望能追求到臺灣的民主自由；決策者思考逐步解嚴，每人都有明確目標，顯示臺灣人的韌性及耐力。

現今資訊流通快速，紀錄片、文字、動畫、社羣媒體等都可作爲記憶承載工具。但同時，集體記憶也可能因立場而偏斜。例如以色列強化對全球迫害的歷史記憶，阿拉伯國家則塑造以色列爲仇敵的敘事。這些記憶模式容易使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一些掌握話語權的單位，如政府、主流媒體或大型社會組織，在處理歷史時，基於利益或者立場常會出現選擇性記憶。如強調衝突、仇恨，某些故事則在時光中被淡化、被遺忘。記憶應該是完整的，才能成爲集體真正的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