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名人堂】洪惠風/不是偏鄉的義診

2019年跟扶輪社去義診的地點,是需要轉兩程飛機,再擠着三四排的小車,吃着暈車藥,顛簸着山路,頭撞着車頂,花好幾個小時才能到達的尼泊爾喜馬拉雅山麓。但就因交通極度不便,路程苦不堪言,看見來自四面八方的看診人羣,感覺能在這醫療缺乏的窮鄉僻壤服務,是無上的福分。當得知有人揹着老人家走了一天的山路前來,更是感動莫名,雖然攜帶的設備有限,還是覺得有幫上忙,醫療這塊是他們迫切需要的資源。

2024年就完全不一樣了,由臺灣直飛清邁,再搭一個多小時遊覽車就能到達義診地點,儘管同是鄉下地方,但總覺得太過輕鬆。如果從這裡花不到兩小時就能到大城市,不是比臺灣許多偏鄉更貼近醫療資源嗎?那還義診什麼?直到透過團友黃斌洋醫師的臉書,瞭解病患的背景後,纔有些慚愧自己的想法,明白地點不是問題,求診者的身分纔是重點。

義診附近的泰緬邊區多年戰亂不斷,這次來看診的人也是形形色色,有的是國共戰爭逃到此處卻無法取得身分者的後代,有的是戰爭產生的孤兒,還有的是父母爲了讓下一代得到更好的生活,透過慈善管道把子女交託避禍,輾轉到了泰北地區成爲孤兒……每個人的背後,都有個心酸的故事。

大時代造成的悲劇,就是這邊沒有身分的兒童特別多,他們無論生活、教育與醫療資源,皆嚴重匱乏;所以縱使泰國在2025全球醫療照護指數排名第九(臺灣排第一),甚至於泰國還有2001年開始全民健康保障的「30銖計劃」(參加計劃的公民到特約機構看病,無論門診還是住院,每次只需繳納30銖,即可獲得規定的基本醫療服務),這些人的醫療仍需要協助。

義診的地點就在孤兒院旁邊,對他們來說,交通遠近根本不是問題,是否得到資源纔是核心。

沒有健保時代的臺灣,也有過城市內的義診。

我曾在婦產科醫師的母親過世後留下的手稿,讀到這段文字:「昨晨乘上班之便,帶一盒水蜜桃探望老鄰居樊長鬆大夫、文忠傑主任,雙雙年近九十,白髮蒼蒼,仍關懷後進。坐談二十餘分鐘,尚以女醫師協會賣出診所,未將款項用於幫助貧病忿忿不平。當年她各方求助捐款,辛苦經營,各理監事奉獻時間、金錢,買得南機場國宅一樓作爲義診診所,並設婦科、眼科、內兒科、皮膚科等,由我、楊靈芝、王桃蓀等輪值婦科,樊大夫自己診眼科,各科除診斷外,尚需免費給藥,每月負擔沉重,皆由各醫師自己或各方人士捐贈開支。如今雖因健保開始而結束診所,眼見當年苦心成績消失,怎不心疼。」

幼時,偶爾母親會帶着我去門診,她看診時我就在診室外寫作業或在旁邊玩,讀了她的文章,才知道那時母親的行醫,有時是有酬勞的服務,有時屬於長期的奉獻;大我四歲整形外科醫師的哥哥,以前每到過年總不在家,說是趁着年假去中南美義診開刀齶裂兔脣,那時我不能體諒,現在卻有些感觸。

義診的意義,也許不在於偏鄉,而在能提供醫療資源,給真正需要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