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鏡”爭新局:Rokid慢熬技術、小米低價走量、夸克死磕場景
“沒有配備AI眼鏡的人們可能會在認知上處於劣勢”,扎克伯格在Meta季度財報電話會議上如是說。或許這並不是在製造恐慌,而是在宣告一個新秩序的開端。
2024年,Meta率先打通了算法、芯片、光學和交互的全鏈路閉環,Ray-Ban Meta讓“可全天佩戴、可實時推理”成爲現實,並把人機關係推向了“無感融入”的階段。
在扎克伯格之前,AI眼鏡的技術積累並非一片空白。愛普生AR眼鏡BT-100在2008年就已立項,2012年,谷歌以Google Project Glass試探市場,開啓了“面向消費者”的智能眼鏡元年,最後因功能單一、續航短、隱私爭議過大而夭折。但谷歌的眼鏡試水,也從側面啓發了祝明銘,加速了Rokid的誕生。
而AI大模型的出現像是一次算力與算法的合謀,重新定義了眼鏡的角色,它不再只是信息的“顯示終端”,而是隨身的“智能夥伴”。正因如此,AI眼鏡被寄予厚望,被視爲繼智能手機之後最核心的移動入口。
Meta、小米等巨頭同樣將其定位爲“隨身AI助理”的終極載體。和純軟件應用相比,智能硬件提供了一條更清晰的商業化路徑:硬件本身就能賣錢、後續能通過內容訂閱、增值服務等方式擴展盈利模式、還能提供更直觀、沉浸、便捷的用戶體驗。
同時,作爲“終極載體”,眼鏡將不再只是承載App的簡單工具,而是將原本分散的應用功能整合爲一個AI應用池,這種創新方式或將迅速成爲主流企業的新標準。
隨着應用場景的不斷拓展,AI眼鏡的市場已經遠超出了資本預期,Meta沒有視覺功能的AI眼鏡甚至都賣了224萬副,而據IDC最新數據,2025年第一季度全球智能眼鏡出貨量 148.7 萬臺,同比暴漲 82.3%;中國市場更誇張,第一季度智能眼鏡市場出貨量49.4萬臺,同比增長116.1%。
當然,光鮮的數據並不能佐證市場的寬容性。此前不乏探索者因技術不成熟或產品粗糙而折戟。如今,Rokid、小米、夸克各自在關鍵路徑上打磨產品,試圖“慢下來”,這並非保守,而是轉向深耕。
01、Agent徑直跨過App時代
必須明確的是,AI眼鏡面向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交互範式。
它不再依賴完整App的加載與界面,瞬跳、反饋、行動都從Agent的指令中爆發。用戶無需打開App一步步操作,而是“隨時隨地、免手操作、第一視角”,瞬時響應的體驗破界而出。
“場景”是AI眼鏡能否像智能手機一樣普及的核心變量,與當年APP生態的邏輯並不完全相同,AI眼鏡的“場景”不是指某一個殺手級應用,而是一組“碎片化剛需場景”的聚合能力。
比如:在街角掃碼支付、打開廚房分析“冰箱裡有什麼菜能做”,或是看路邊標識自動翻譯。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功能恰恰是AI眼鏡能否普及的試金石。它們並不獨立存在,而是被AI實時調度,當用戶戴上眼鏡,各類場景便自發呈現於視線中。
技術層面,這要求AI眼鏡具備,極低延遲的語音識別與視覺感知;足以“預測”用戶場景的情境理解;輕量AI推理芯片與穩定的雲協同機制以及流暢的眼動或語音交互界面。這些技術若能結合時尚駕馭場景,消費者就不是在“使用”AI眼鏡,而是在“被陪伴”。
過去,智能手機通過App商店加生態鎖定用戶,AI眼鏡品牌若能在技術、渠道、C2M定製上形成閉環,讓碎片場景成爲日常不可或缺的部分,那麼“入口”就擺在用戶的視野深處,而非屏幕之下。
從目前已有經驗來判斷,在廠商內部率先實現生態閉環,或是其中的一個解法。以Meta推出的Ray-Ban Meta爲例,外界在覆盤其二代產品取得的階段性成果時,大多繞不開相似的研判,即在保留了傳統眼鏡的體感下,初步完成了自有生態的淺層融合。
以夸克眼鏡爲例,用戶戴上眼鏡,直接告訴夸克想買什麼東西,接下來高德地圖會在眼鏡裡幫用戶打車到商場,或者直接步行導航,導航至門店現場看完實物,眼鏡可瞬間拍照淘寶搜同款比價,最後眼鏡調用支付寶掃碼付款,實現全閉環。飛豬甚至可以規劃行程去更遠的地方。
以此類比來看,國產AI眼鏡想要在生態層面實現突破,幾家擁有豐富生態的互聯網大廠,或能爲行業帶來新的可能,這也可以從側面解讀,爲何阿里會選擇在此時入局AI眼鏡賽道。
02、創新不再被“iPhone時刻”定義
科技行業曾習慣於等待一個像iPhone那樣顛覆性的“定義時刻”,但如今AI眼鏡的崛起路徑截然不同,它的創新不是由單一革命性產品引爆,而是通過多元形態並進、持續場景驗證和生態協同推進的。
AI眼鏡的大熱正源於此類多元創新模式的初步成功,其中Ray-Ban Meta的“減配式”產品策略功不可沒,即便閹割版中間形態也有用戶買單,讓行業爲之一振。據Wellsenn XR的報告,Ray-Ban Meta智能眼鏡在2024年銷量約爲100萬臺,而累計銷量已達224萬臺。Meta內部也在問:“年銷量能否從100萬增至200萬、500萬?”
小米首款AI眼鏡在2024年6月得到了創始人雷軍的認可,並且立項成功。僅一年後,小米首款AI眼鏡就在人車家全生態發佈會上亮相。據XR Vision消息,小米AI眼鏡在15天內就完成了8萬副的銷量,幾乎要清空首批庫存。
銷售進入實際落地軌道後,AI眼鏡的普及將帶來大規模的“第一人稱數據”。當每個人都開始使用AI眼鏡,視覺流、語音指令、環境交互等數據都會成爲模型訓練的新來源。如此,AI理解“人所見之物”的能力將進入“自我強化”循環,模型越訓練越準,體驗越好,使用率越高,如此反覆。
由此,AI眼鏡也能爲具身智能積累數據,打磨算法。據36氪報道,雷鳥創新創始人李宏偉表示,AI眼鏡能以自然的方式增強和理解人類的日常行爲與互動,因爲機器人若想理解現實世界,就需要具備類似眼鏡的多模態、第一視角的大模型。
更具顛覆性的是,Agent真正承載的終極形態,很可能就在眼鏡上。畢竟作爲隨身設備,依賴觸摸交互的手機在某些使用場景中仍顯笨重。
以掃碼支付爲例,用戶需要拿出手機、解鎖、進入應用、點擊掃一掃,儘管廠商已通過快捷方式優化了流程,但與AI眼鏡“一看即支付”的便捷性相比,仍顯得有些滯後。在這種背景下,面對比手機更便攜、更親密、更適配AI的下一代交互終端,消費電子與互聯網巨頭們的爭相追逐,便顯得合乎常理。
今年的Google I/O大會上,Project Astra再度被揭示,它是一個能“同步看與聽”的超級AI助手,目前已經在原型中測試。其主打“看你所見、聽你所說,並做出智能反應”的無縫交互,是手機無法比擬的。
現場演示中甚至出現了模型在看用戶維修自行車時協助查資料、打電話的場景。Android XR系統與Gemini AI的結合,也宣佈了Google正有計劃將眼鏡作爲Agent未來的主要載體。
蘋果似乎也認同智能眼鏡是AI理想形態的觀點。有爆料稱,蘋果眼鏡將通過攝像頭向AI助手傳輸視覺數據,實現類似iPhone視覺智能的功能,根據佩戴者所見內容進行實時應答。近一年來,蘋果對該領域的投入顯著增加,進一步佐證了這一技術路線的競爭潛力。
想象一下:你戴着這種AI眼鏡,走進博物館,AI自動識別展品,並用你的母語講解背景;你旅行時無需掏出手機,只要看向餐牌,就自動翻譯;你走進陌生街頭,AI自動提示危險或提醒藥店。這種體驗超過了碎片場景的範疇,是Agent在人類生活中無感介入的第一步。
03、三足鼎立的“鏡”界新局
歷史從不重複,但必押韻,縱觀當今科技產業疆場,AI眼鏡的市場格局正與新能源汽車的崛起軌跡遙相呼應,二者在競爭生態、增長困境與技術突圍中展現出驚人的歷史復刻性。
特斯拉在新能源車領域是“範式定義者”,幾乎定義了用戶對電動車的第一印象。而Meta眼鏡從Ray-Ban合作款開始,把AI眼鏡從“實驗品”推向“潮流消費品”,率先構建了完整的軟硬件閉環,同時用銷量驗證了市場可行性。
作爲手機廠商,小米一度被視爲智能眼鏡行業最有實力的“鮎魚”型玩家,其憑藉極強的供應鏈、渠道、資金等優勢,成爲智能眼鏡賽道的最大變量。比亞迪的核心同樣是“大規模製造+全產業鏈控制”,二者在各自領域都不靠“顛覆性新概念”取勝,而是靠供應鏈深耕+性價比普及穩紮穩打地搶佔市場。
此前有報道分析,“如果小米做不成AI眼鏡,那麼其他企業更沒可能。”儘管現在消費者反饋小米AI眼鏡有不少缺憾,但是1999元的價格確實讓更多人獲得了體驗,既提前在用戶心中留下了初印象,一定程度上也教育了市場,埋下了種子。
如果說小米眼鏡是供應鏈生態的代表,那麼Rokid就是另一個版本的典型。自2014年成立以來,Rokid先後完成13輪融資,其背後站着IDG、線性資本等資方。這也不免讓Rokid備受質疑,被認爲是一家用大量資金堆起來的創業公司,也有人說Rokid一直在靠融資續命。
但在過去幾年,Rokid在技術研發上確實還引領着行業,在波導光學、AI算法集成、輕量化設計等方面打造了其差異化優勢,可以說,Rokid憑藉“智能眼鏡”這一性感概念,在行業不斷穿越週期過程中,成爲了爲數不多的倖存者。這種技術取向很難不讓人聯想到蔚來爲代表的造車新勢力,生態和量產的短板需要它們通過技術亮點和細分用戶心智建立壁壘。
阿里的關鍵詞則是互聯網基因+流量轉化,如夸克AI眼鏡負責人宋剛所說,“對於硬件來說,夸克是我們背後的應用,擁有垂直模型和應用模型的能力。對於夸克來說,眼鏡又是它的一個硬件入口。”
而夸克眼鏡的這種邏輯反倒與小米汽車更類似,不是以硬件製造見長,而是更多利用互聯網企業的流量、內容生態。夸克把碎片化場景串聯起來,讓AI眼鏡更像是內容和信息的“載體”,而非硬件本身的終極形態。這與小米汽車用內容、用戶運營、粉絲社羣等方式去導入銷量,輔以與互聯網場景的深度綁定的策略不經相同。
2024年底,Rokid憑藉其提詞器功能贏得了廣泛關注,但進入2025年後,其產品迭代節奏明顯有所放緩,甚至被業內質疑“吃老本”。當前主打的Rokid Glasses仍沿用2024年發佈的Snapdragon AR1芯片,軟件層面的核心賣點也仍高度依賴提詞功能,內容生態拓展有限。
相比之下,小米正憑藉供應鏈和價格優勢迅猛“砍門檻”,以高性價比快速搶佔市場。而夸克則依託阿里生態強力“鋪場景”,從導航到支付全鏈路打通,構建無縫的場景閉環體驗。
不過,Rokid在特定技術領域仍保有優勢。例如其AR Joy 2眼鏡配備了刷新率達120Hz的Micro-OLED顯示屏,支持實時近視調節,顯示效果清晰,也優化了長時間佩戴的舒適度。
總的來看,小米、夸克等玩家已在生態整合和普及推廣方面展現出強大攻勢,AI眼鏡賽道仍處早期階段,格局未定,機會對每一家來說仍然平等。
正如Meta通過Ray-Ban系列初步完成生態淺層融合所驗證:最終決勝的關鍵,在於誰能真正把碎片化場景轉化爲用戶不可或缺的日常體驗,將新一代入口深度嵌入“視野”之中。
04、寫在最後
巨頭們的力量,遠不止於資金充裕和資源豐富。他們的真正武器,是那套能夠讓整個行業“聯動”的龐大生態系統。正是這種生態優勢,讓AI眼鏡的普及不再是空中樓閣。
在小米與阿里的照耀下,仍有一羣低調的力量在背後默默運作,他們曾是消費電子產業鏈的中堅力量。歌爾股份、立訊精密、藍思科技,這三家曾經的果鏈巨頭,已悄然轉身,投身於AI眼鏡的大戰。
歌爾股份不僅是小米AI眼鏡的獨家代工商,同時也爲Meta提供供應;立訊精密與Xreal展開深度合作,深入佈局生產供應鏈;而藍思科技則與Rokid聯手推出Rokid Glasses,並於6月24日正式在湘潭基地下線。這些背後的核心力量,正在爲AI眼鏡產業的崛起鋪路,悄無聲息地改變着行業格局。
在大廠的威壓之下,Rokid創始人祝銘明顯然沒有準備倉促推出所謂的“60分方案”。從過往採訪中也能看出,他更傾向於長期主義,希望避免因爲過早發佈半成品而遭遇口碑反噬。在他的判斷中,小米依託生態優勢進入AI眼鏡市場幾乎是必然趨勢,而Rokid的定位則是不求第一,但要在市場格局中佔據一席之地。
牌桌上還有一位玩家待入席,曾經,在元宇宙的浪潮中,字節通過收購PICO挺進AR行業,但彼時市場尚未成熟,AR設備和AI眼鏡的發展缺乏足夠的土壤,最終僅僅兩年,PICO便遭遇裁撤。
然而,今天的情勢已經發生變化。隨着技術的成熟和市場需求的爆發,屬於字節和PICO的機會再次擺在眼前。憑藉抖音這一龐大的流量入口,字節跳動勢必不願錯過這次風口,更渴望在智能硬件的新賽道中重新書寫自己的篇章。
在這一刻,所有人幾乎做出了相同的選擇:不論AI眼鏡將如何發展,如何塑造,關鍵不在於方向,而是在這片藍海尚未完全擁擠之前,誰能率先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