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青論壇》罷免權不該是「順者昌、逆我亡」（徐致遠）

民進黨推動大罷免，近幾個月頻傳政治入侵校園，宣傳大罷免，引起許多學生反彈。（資料照／陳君瑋攝）

罷免制度的設立，其憲政意涵應是針對個案，作爲民代嚴重失職時，人民用以維護權益的最後防線。任何動搖選民信任的因素，都能構成罷免理由；然而，當罷免從個案矯正的工具，異化爲企圖「整盤端走」的政治行爲時，其制度初衷便蕩然無存，被扭曲成黨同伐異、政治清算的工具。

我們可以看到，首先，所謂公民團體所發動的「大罷免潮」，其本質是集體性的、系統性的，並且針對特定政黨（主要是在野黨）、特定法案（如國會改革法案），以及意識形態差異而來。此類大規模行動背後，往往有執政黨若隱若現乃至公然支持的影子——民進黨黨團總召柯建銘甚至表示，在野陣營「至少31名藍委會被罷掉」、「2024選後就在着手規劃（罷免）」等發言，語帶勝券，顯見民進黨介入的事實。此現象不僅踐踏民主，更引發社會對立。

即便再退一步來說，從罷免案進入第二階段連署開始，執政黨從中央到地方，幾乎是全體動員介入協助、各地黨籍民代被不成文地分配連署書「責任額」、黨部系統提供資源人力等，早已是公開事實。部分綠營地方首長、民代，公開設攤呼籲連署，視爲「政治任務」。這種以政黨之力圍剿敵對陣營民代的作法，顯然偏離「針對個案」的罷免精神。這種針對特定政黨、意圖改變國會結構的政治行爲，與制度初衷南轅北轍。

選舉是選民與民代間的政治契約；罷免則是選民因民代違約的單方面解約權。其正當性若能主要源自當初投票支持該候選人的選民，更能合理對應「解除委任」的精神。然而，現在的操作已扭曲到完全由對立陣營來發起罷免，並徹底淪爲政黨惡鬥的工具——提議門檻僅選區選民1％、連署10％就能進入投票，一旦同意票達選舉人總數四分之一即可通過。這些門檻雖看似不低，卻仍擋不住精心組織、資源充沛的全國性動員。

如此針對特定立場乃至特定民意的征討及剿滅行爲，是否正當？ 大罷免的理由鮮少針對單一個案的具體失職，多數皆是共同的：諸如「舔共」、「通過特定法案」及「跟着黨一起投票」等，甚至喊出「罷免國民黨的委員就是罷免傅崐萁」；但用全國性、跨選區的立場到地方選區煽動政治運動，卻說不出個案的所以然，動機上對選區選民並非尊重。苗栗兩區、新竹縣徐欣瑩的罷免案就紛紛失敗，二萬餘份連署差兩千票未能跨過門檻，反映了在缺乏具體事證、僅憑外來動員的情況下，地方選民並未全然買單。

這種無差別式、名目單一且一致的殲滅式大罷免，根本訴求在於改選國會中由特定政黨持有的席次。公民團體的說詞是「藍白毀憲亂政」，但民進黨真的拿藍白陣營無可奈何嗎？照理說，若在憲政體制的運作上真覺得內閣難以推動施政，合理的工具應是不信任案與倒閣——立委三分之一連署、半數同意即可對行政院長投下不信任票，其後總統可選擇改組內閣或解散國會重新改選。卓榮泰內閣既然在藍白阻撓下施政窒礙難行，那就應由綠營發動這個憲政工具，而不是把責任推給地方選區選民。

回到制度原點：罷免要有三把尺——在地選民主導、明確具體失職、兼顧程序正義。三項缺一不可，才成得了民主的補救機制。眼下的大罷免潮卻是「殲滅式、跨區式、意識形態式」。既然如此，面對行政僵局，作爲有意見卻不敢明着說要改變現狀的民進黨，何不直球對決，一次性啓動不信任案，把所有政黨重新丟進選舉戰場，讓全民而非泛綠動員者決定去留；程序簡單、正當性完備，還能杜絕罷免濫用的惡性循環。

透過大罷免來「肅清」對手，吃相真的非常難看。綠營若真有信心，就別躲在跨區連署後面；立場被認同的人，自會在全面改選的結果中取得應有的結果。反之，若只是想用罷免打疲勞戰，最終被拖垮的不僅是被罷免者，也包含民衆對國家社會與憲政體系的信心。

罷免可以很民主，也可以很反民主。當前這波罷免戰若繼續循着政黨清算的道路狂奔下去，臺灣政治只會陷入無窮無盡的報復輪迴。該收手的就收手；該用憲政工具解套的，就大大方方端上臺面。唯有如此，人民手中的那把罷免之刃，才能真正回到它原本應該守護的價值，而不是拿來摧毀我們的自由民主。

（作者爲國立政治大學學生會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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