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看世界》川普封口費案影響有限（孫太一）

這次川普封口費案判決出來之後，對他的捐款也猛增，甚至一度因爲捐款人數太多而讓捐款網站癱瘓的程度。可見，案件對川普的選舉不僅有負面影響，同時也可能帶來新的助力。（美聯社）

川普諸多司法挑戰中的「豔星封口費」案這幾天有了階段性的進展。曼哈頓的12位陪審團成員一致判定川普與封口費案有關的34項重罪全部成立，且每一項都沒有任何陪審團成員有異議。

針對這個具體的案件而言，這個結果可能是川普及團隊始料未及也是最壞的。本來，無法達成共識或無罪可能是他們期待的結果，畢竟整個司法規則對川普極爲有利——只要有任何一位陪審團成員對某一項罪名有異議，那一項罪名就可能無結果。而雖然案件是在深藍的紐約審理，但通過已經公開的陪審團成員的媒體資訊源可以看到，並不是所有人都只接受中立客觀或者左翼媒體的資訊。比如2號陪審員只從右翼社交媒體大本營、川普的主場平臺「真相社交」和「X」兩個渠道獲取資訊——X自馬斯克接手之後對右翼資訊的寬容度也大幅提高。可以說，這位陪審員很大可能是川普的支援者，甚至是鐵桿。但在鐵證面前，他也沒有對任何一項指控投反對票。

不過，具體案件雖然情況不理想，但遠遠還未到能從根本上影響大選結果，讓川普輸掉選舉的程度。相反，接下來的發展依舊充滿變數。

首先，在宣判之後，兩黨政客針對此案的站隊和表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共和黨因爲近年來已經被川普派控制，出現了迅速聚攏力挺川普的局面。一些心心念念要競爭川普二把手相當副總統的政客更是到各種媒體平臺去爲川普辯護、發聲。共和黨精英層內並沒有形成因爲此案而倒戈的趨勢。唯一表示建議大家要尊重陪審團決定的前馬里蘭州州長、今年國會參議員候選人Larry Hogan也被川普派圍攻。可見，川普在黨內的地位沒有因此被撼動。

反觀民主黨這邊，大家似乎並沒有就如何利用這一話題形成一致意見。有些人覺得應該針對這個對川普有負面影響的判決做做文章，但另外一些人則覺得應該讓案件自己發酵，以避免因爲太多渲染而給人造成是通過司法工具在干預政治的印象。所以案件讓共和黨的凝聚力有一定程度的增加，但卻讓很多民主黨人陷入兩難。

其次，該案法官接下來會在7月11日進行量刑。從5月30日到7月11日這將近一個半月的時間裡，川普的團隊有很多幹預的方式。比如，他們可以去尋找潛在的新的證據，他們也可以去探索任何陪審團成員在案件討論過程中的任何不當行爲的蛛絲馬跡，並以此來改變審判的進程。而且，人無完人，我們很難斷定川普的團隊一定會空手而歸。

第三，針對川普的量刑估計會比較剋制。這個案件是史無前例的，對量刑的法官有較大的挑戰。對川普的指控屬於非暴力的E級重罪，在紐約屬於最低級別重罪，理論上每項罪名最多可判處16個月至4年的州監獄監禁，總刑期最長不超過20年。但鑑於川普77歲的年齡，不僅沒有刑事犯罪紀錄，而且又同時兼備前總統的背景，他被判監禁的可能性雖然不能被排除，但並不是非常大。法官也可以判處他緩刑，也就是說，需要假釋官批准才能出州旅行——當然，這個可能是在紐約州執行，也可以是在當前川普的首要居住地佛羅里達執行。另外，除了也可能判處罰款或有條件釋放，要求他不再惹上法律糾紛外，也存在讓川普進行一定時間的社區服務的可能性——比如去公園撿垃圾或者在四岔路口維持交通秩序等。

第四，川普當前面臨的諸多司法挑戰中，其他重要的案件已經基本上在大選前被掃清障礙，封口費案出了結果讓川普對接下來幾個月的選情能有更好的把控。川普本來面臨的重大案件可以用「5+1」來概括。5個案件分別是民事欺詐案、國會山莊暴亂案、文件泄密案、喬治亞州干預選舉案，以及這裡提及的紐約豔星封口費案和相應的「禁言令」。

民事欺詐案此前已經走完流程，當前處於申訴階段。多年來，川普一直在隱瞞自己的財富，建立了房地產帝國，使他成爲明星併入主白宮。這個案子川普被罰4.54億美元，川普只要湊夠錢，政治上影響不大。

國會山莊暴亂案川普已經通過建議總統具有豁免權而上訴到最高法院進行了拖延。現在，法官表示必須等最高法院做出結果，該案才能繼續。雖然最高法院很可能不會判定總統具有絕對豁免權，但部分豁免或有條件的豁免是可能的。而川普只要拖到自己當選總統，像這樣的聯邦層面的案件便都可以不再繼續訴訟。

同樣的，文件泄密案的審理本來是定在5月20日的，但現在已經出現無限期拖延，具體會被拖到什麼時候還不清楚。但這個案子的法官是川普任命的，陪審團也會從2020年川普贏下的選區選擇，所以川普贏的可能性不小。

喬治亞干預大選案本來是最有可能讓川普坐牢的案子，因爲既不是聯邦案件因而不會因川普當選總統而消失也同時證據確鑿。但川普團隊捕捉到了地方檢察官法尼•威利斯（Fani Willis）與特別檢察官內森•韋德（Nathan Wade）陷入戀愛關係的情況，並以此申訴他們因爲涉嫌利益衝突而不再適合繼續負責此案。而在法官表示兩位檢察官必須有一位離開該案，韋德也已經辭職之後，川普團隊又申訴表示威利斯也不該留在這個案子上。所以，一拖再拖，這個案子也很可能在大選前不會有結果了。

所以，「豔星封口費」本來就已經是這幾個案件當中最不起眼的，法律基礎最不牢固的案子，現在反而成了唯一可能在大選前給川普帶來一定挑戰的案子了。而且，川普多次通過社交媒體發言來威脅和攻擊法官的家人、證人等，已經多次違反禁言令。法官在量刑的時候可能也會有所考慮。不過，因爲控方採取的邏輯比較新穎，罪行既不是有婚外情，也不是支付封口費，而是要將這些行爲認定爲是影響了2016年選舉的走向，且違反了一系列競選財務相關的法律。因爲這較爲複雜的指控，在量刑之後的上訴過程中，川普的團隊應該仍具有提出有效挑戰的可能性。不過，對他們而言，只要繼續拖延，等川普當上了總統，可能又會有新的轉機。

第五，這些司法挑戰對川普的政治前途影響並不大。這主要是因爲當前美國的媒體環境已經非常割裂，川普基本盤平時接收資訊的右翼媒體不太會過多報導川普的負面資訊，甚至還會繼續包裝和鼓吹該案是「政治迫害」。川普可能也並不需要太多的中間派或者民主黨人去給他投票，因爲他的一貫策略是儘可能地啓動自己的基本盤，而非擴大盤子。

第六，從民意上來看，該案對選民的影響也並非是單方面的。雖然最新的幾輪全國性民調在問及如果川普被判有罪，選民會不會改變自己的投票行爲時，有4-30%不等的共和黨選民表示會不再把票投給川普，但我們做社會科學研究的人都清楚，在問卷調查時使用假設場景對判斷事件真實發生之後個體的行爲的說明並不大。而且，現在離選舉還有半年時間，尤其是如果量刑並不包括監禁的話，到時候這個案件還能留下多大的影響，仍有待觀察。

而另一方面，川普及其團隊不斷鼓吹「政治迫害」的敘述，也會獲得一部分人的同情。當年柯林頓因李文斯基案被彈劾之後，民調一下子上升了十幾個百分點。這次川普封口費案判決出來之後，對他的捐款也猛增，甚至一度因爲捐款人數太多而讓捐款網站癱瘓的程度。可見，案件對川普的選舉不僅有負面影響，同時也可能帶來新的助力。

我們當前唯一能預料的和大選相關的影響是，因爲佛羅里達這個川普當前居住的州對刑事犯罪不太寬容，所以川普在11月如果入獄則可能會因爲犯人的身分而失去選舉權——雖然他的被選舉權不會被剝奪。這就出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狀況，就是川普可以獲得美國近一半選民的選票，但自己卻因爲被剝奪了部分政治權利而無法給自己投票。當然，因爲有刑事犯罪紀錄，川普可能無法做理髮師、保安等工作，但他可能本來就沒有要從事這些領域的想法——可見相關法律對普通人的約束和對川普這樣的人的約束很不一樣。

拜登方面也很清楚當前的政治和司法狀況，且已經號召選民認清一個事實，那就是隻有通過大選投票，才能真正擊敗川普，讓他遠離白宮，讓他面對法律的制裁。川普也自然把大選當成是重要的「救命稻草」，稱陪審團的決定是「恥辱」，表示「真正的判決」還要看11月5日總統大選投票結果。可見，川普的司法挑戰可能不一定會影響大選，但大選卻可能反過來影響川普的司法結果。

（作者爲美國克里斯多福紐波特大學政治科學系副教授）

（本文來源《海外看世界》，授權中時新聞網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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