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文專欄》照顧殺人悲歌再現，國家豈可漠然？

臺北老婦2023年5月間親手悶死重癱兒，案件經審判後，婦人被求刑2年6個月，並建請總統特赦。（示意圖／shutterstock，達志）

3年前（2022年6月27日），筆者曾以〈照顧殺人悲歌──充耳不聞的法律人政府？〉爲題，寫下對我國長照制度的沮喪。遺憾的是，當今政府施政依舊故我，致使悲劇不斷再現。

近期，一紙判決再度引起筆者對長照議題的關注，據報載，一位年逾七旬的母親，因50年如一日地照顧極重度身心障礙孩子，又遭遇新冠確診，身心崩潰之際，於2023年5月鑄下殺子大錯。臺北地方法院 113年度重訴字第14號判決雖兩度減刑，惟現行刑事法制下，檢察官無權緩起訴，法官亦無從緩刑，本案歐陽儀審判長、趙書鬱法官與蕭淳尹法官在無奈之下，判處減刑後的最低刑期（兩年6月有期徒刑），並建請總統特赦。

筆者肯定該庭法官們在「維護司法公正性」的「法官不語原則」枷鎖下，勇於爲「個案正義」發聲；然而，該案也如同照妖鏡般，映照出我國法制的闕漏與政府的失職。

一、修法勢在必行：受縛的司法。

上開3位法官以《刑法》第62條自首及第59條情堪憫恕爲由減刑後，本案的法定最低徒刑仍是兩年6個月，無法構成兩年以下的緩刑要件。

筆者以爲，這名母親數十年來身處高壓照護環境，其行爲的意圖顯然不構成「惡意」，難認其有再犯可能，故不存在「特別預防」的考量。雖有NGO從「一般預防」的角度出發，擔憂「若『照顧太累』能成爲奪走生命的理由，障礙者的生存權將在特赦的呼聲中消逝。」惟筆者認爲，自社會通念判斷，難以想像他人刻意先辛苦照護半個世紀後，再將被照顧者殺害，故亦無「一般預防」的需求。

以上道理昭然，但司法人員卻受縛於法制，導致檢察官無權緩起訴，法官受最低本刑限制，亦無法給予緩刑。追根究柢，「法制」原地踱步，正是本案只能仰賴「特赦」的根本原因。

二、預算配置失當：人民納稅，國家卻冷眼旁觀？

國家的任務，《禮運大同篇》中早已揭示，即「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我國經歷蔣經國總統時代的經濟奇蹟，如今已躋身富裕國家之列，可見長照制度的困境並非國家資力，而毋寧是出於政府預算的分配失當。

數據顯示，民國115年的國防預算竟高於社福預算，此無疑是「蠹國殃民」之舉，蓋兵兇戰危的結果，乃是賴總統「臺獨路線」所造成的惡性循環，在其高舉對抗大纛的政策下，無人知曉究竟耗費多少民脂民膏于軍備競賽上纔是足夠，種種錯誤的國家路線，導致我國與《禮運大同篇》之願景漸行漸遠。

人民納稅，目的在於要求國家建構完善的教育、衛生、社福等體系。《憲法增修條文》第10條第7、8 款已明文要求國家提供生活扶助、醫療照護與無障礙環境，併兼顧身心障礙者的社會參與；惟當前的長照制度仍處處失靈，導致照護者身心崩潰釀成悲劇，賴政府坐視黎民苦難而不恤之，豈能不感到羞愧？

三、結語：國內民生應優先，政府切莫本末倒置。

筆者以爲，賴總統應以「特赦」迴應長照失靈下的照顧殺人案件；惟此次特赦的本質不是憐憫，而是代表國家對「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願景的亡羊補牢。

然而，特赦終究是「治標不治本」之舉，由法院定奪刑事案件的結果方爲正道，故賴政府應儘速會同行政院各部會與立院黨團啓動修法。另外，爲杜絕悲劇一再上演，筆者呼籲賴政府應參考高金素梅委員擲地有聲的論點，即「沒有家，哪有預算供政府揮霍」，因此政府應優先照顧民生，而非以浮濫的國防預算擠壓社福預算，否則，這可謂是國家對人民尊嚴的棄守。

（作者爲律師、法學教授、紅十字會志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