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語》的疾病與醫療（中）

散文

五、柏木與女三宮的不倫形成壓力

女三宮是朱雀院的第三皇女，母親是藤壺中宮的妹妹，亦即藤壺姪女。朱雀院因生病急於出家，以安度餘生。對於女三宮的將來，極費心思。朱雀院考慮過包括柏木在內有多位求婚者，也詢問乳母的意見，大家一致認爲源氏最適當。

院深知女三宮年幼，任性，需要一個有權勢有力量，而又有包容力的男人，否則肯定不易相處，也保障不了生活的安定與舒適。然而，那時源氏已經三十九歲，而女三宮只有十三、四歲。源氏心想明年就要做四十大壽，如何娶個小姑娘？猶豫了一陣，然而，想到女三宮是藤壺的姪女，或可從她身上捕捉到藤壺的影子。出於這種補償心理，最後答應了。

翌年二月，源氏迎娶女三宮。婚後，源氏雖秉承朱雀院意旨，盡力照顧女三宮，然而，終究二人年齡相差太大，有代溝，且女三宮能力不足於管理整個家務，因此，源氏對紫之上的信任、依賴程度，有增無減。實質上的正室，依然是紫之上。

爲了慶賀已出家的朱雀院五十大壽，源氏教女三宮彈琴，舉行盛大的音樂會，由紫之上、明石之君、女三宮等表演。

第二天，紫之上病倒了！源氏爲了照顧生病的紫之上，冷落了女三宮。

柏木早就對女三宮有愛慕之意，只因地位太低，未被朱雀院列入考慮人選。後來聽說女三宮被冷落了，甚爲氣憤，大爲不平。藉着侍女小侍從的牽線，潛入女三宮寢所，成就好事。女三宮懷孕了。

有一次女三宮看柏木給的情詩時，不意源氏進來，匆忙之間將情詩塞入坐墊之下，後來忘了收好。第二天，被源氏發現。源氏雖然沒有揭穿，從實際行動可以知道他已經完全瞭然於胸。從此，二人再無夫妻之實。

物語裡說：「女三宮原本身體孱弱，又是第一次生產，覺得是非常可怕的經驗，連湯藥也不喝。這時，深感自己的不幸，真想借着生產的機會，死掉算了！」

「勸她喝湯藥。女三宮臉色蒼白，身體十分消瘦，奄奄一息躺着的樣子，看來端詳又可愛。源氏想到，不管犯了多大的過錯，看她這麼柔弱，都想算了吧，原諒她。」

女三宮決定出家，朱雀院雖不忍，也只得依從，特地從山上下來，召集德高望重的僧人，爲女三宮落髮。

女三宮執意出家的主要原因，當然是因爲自己出軌，懷了情夫的孩子，愧對源氏；然而，另有在後半舉行的祈禱法事中，鬼怪出現了說道：

「看吧！我的功力如何？前些時候我附身的那一個人，被你們巧妙地救回去了。我好痛恨啊！於是，我又悄悄來到女三宮身旁，附在她身上好幾天了呀！好了，現在我要回去啦！」

可見這是御息所的死靈，也參與作祟讓人生病。

女三宮出家之後：

「她的額髮漂亮又可愛，臉頰附近微微鼓起，有如幼童，說不出的可愛。源氏看了心想，爲什麼讓她出家爲尼呢？對女三宮的出家感到罪惡感。」

可見出家，擺脫過往的罪過，消除心理的愧疚與壓力，的確能夠讓人恢復健康，重新燃起活下去的慾望與勇氣。

另一方面，不倫的另一主角，柏木的情形又怎樣呢？

柏木知道自己與女三宮的私通事蹟敗露之後，心理壓力大。朱雀院五十大壽預演時源氏特地邀柏木參加，柏木在父親力勸下勉強出席，但見他「非常消瘦，臉色蒼白」。

席間，源氏故意點名柏木，裝醉說出一番話語，話中有話，柏木「感覺胸口欲裂，酒杯巡迴到他面前，頭痛難忍」，沒等到宴席結束，先行告退，他心想：「爲什麼這麼難過？是因爲那件事受苦，受到良心的苛責，才頭昏眼花的吧。」

柏木就這樣病重，臥牀不起。

柏木這幾個月幾乎沒有進食，遷移到父親的府邸之後，即使連一小片的橘子，也不想碰。眼看着像是被什麼拖陷下去似地逐漸衰弱。

柏木的父親聘請靈驗的修行者，讓他們誦經祈禱做法事等。只要有人介紹，就千方百計聘請過來。甚至連躲在深山的修行者都請回來。

然而，病人的情況並不是哪裡不好，只是心憂不安的樣子，有時出聲哭泣。

陰陽師等都說是女性的怨靈作祟，當然不是，物語中，藉着柏木對小侍從說的話告訴我們：

「……尤其讓六條院知道我的罪行後，我不知以什麼顏面繼續活在這世界纔好？這恐怕是六條院的威儀光彩造成的吧……我心情紊亂，開始迷惘的靈魂，回不了自己的身體。」

像是靈魂出竅的樣子，聲音非常微弱，忽泣忽笑。

夕霧來看柏木時，柏木說道：「我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病得這麼嚴重？也沒有特別感到哪裡不舒服，突然變成這樣子，沒多久就變得這麼衰弱，現在連活着的心沒有了。……朱雀院壽宴預演之日，赴六條院拜見源氏。那時候，他似乎還沒有寬恕我，以銳利的眼光看着我。我更覺得活在這世上顧慮甚多，變得消極，總覺得人生無味。從那時之後，心中開始煩亂，不得安寧。」

最後，衛門督柏木，像泡沫般消失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