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政治化的代價 從川普時代的美國看民主制度的解構
▲2025年7月，《Foreign Affairs》刊出由前CIA局長Michael V. Hayden與前情報分析師David V. Gioe合撰的深度評論〈川普正在破壞美國情報系統〉。（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江岷欽／世新管理學院院長
2025年7月，《Foreign Affairs》刊出由前CIA局長Michael V. Hayden與前情報分析師David V. Gioe合撰的深度評論〈川普正在破壞美國情報系統〉(Trump Is Breaking American Intelligence)，文中直指美國情報體系正經歷一場前所未見的政治侵蝕危機。當執政者將事實視爲障礙、將專業視爲叛逆，情報機構便從「真相的守門人」，墮落爲「權力的傀儡」，整個民主制度也隨之發生寧靜革命式的失序、崩毀。
民主政體最脆弱的一環 制度的角色錯置
事實上，這種情報政治化的現象(politicization of intelligence)不僅是美國內部的國安危機，更是對全球民主制度的警示。川普任內的情報政治化行徑，不只是對機構的干預，更撼動了制度的根本，揭示出當代民主政體最脆弱的一環，制度的角色錯置。
根據社會學家Talcott Parsons的結構功能論，國家制度如同人體器官，各司其職、互爲支撐。情報機構的功能，在於提供準確、即時、無偏的風險評估，協助領導者理性決策。
然而，在川普政府手中，這一體系被迫從揭示風險轉爲維護政治形象，導致嚴重的功能失靈(dysfunction)。從CIA、FBI遭攻擊，到情報總監政治任命，乃至要求修改選舉干預評估報告，種種作爲皆反映其將情報當作鬥爭工具，而非國安保障。
Hayden與Gioe進一步指出，川普對情報機構的掌控模式，與俄羅斯總統普丁如出一轍、幾無二致，情報的功能，不在揭示真相，而是仰承上意。
這種對專業的背叛，導致俄國在2022年誤判烏克蘭戰爭局勢，陷入戰略與外交的雙重困境。川普似乎正把美國導向同一路徑，一個政治正確高於專業倫理的情報體系，最後只會產出盲目決策與自我麻痹。
這種質變異化的情報體系，在歷史與國際案例中不乏先例。2003年，美英爲合理化入侵伊拉克而引用誇大的情報，指稱海珊藏有「大規模毀滅性武器」（Weapons of Mass Destruction, WMD）包括生化武器與可能發展中的核武，最終證明爲虛構。英國甚至爆發道契事件（David Kelly affair），引發輿論強烈質疑情報體系受到政治操弄，損及國會與媒體的制度信任。這些警示再次浮現於川普時代的美國。
▼川普對情報機構的掌控模式，與俄羅斯總統普丁如出一轍、幾無二致，情報的功能，不在揭示真相，而是仰承上意。（圖／路透社）
川普對情報體系的干預 已造成民主制度的四種傷害
其一、專業扭曲。情報分析師爲迎合政治期待而自我審查，導致報告失真、決策失據。
其二、士氣崩潰。堅持專業者如Joseph Maguire與Alexander Vindman等被迫離職，寒蟬效應壓抑人才。
其三、盟友疑慮。川普時代對情報保密的漠視與泄密行爲，嚴重損及五眼聯盟與歐洲盟友對美方信任。
其四、監督失衡。國會監督機制遭限制，媒體被污名爲「假新聞」，資訊公開與言論自由面臨空洞化風險。
這種情報體系因政治干預而無法達標的現象，社會學家Robert Merton稱之爲「目標錯置」（goal displacement）；亦即，制度本該服務真相與風險評估，卻轉而服務權力與政治敘事，導致認知與現實嚴重脫節。這是當代民主治理的深層危機。
在這場制度信任的隱性危機中，情報成爲民主的試金石。它不僅關乎國家安全，更是衡量制度理性與韌性的核心指標。一旦情報遭政治滲透，決策品質將全面下降，整個社會亦將陷入虛假共識與認知戰的泥淖。
職是之故，Gioe與Hayden提出的建議值得高度重視：任命應迴歸專業標準；吹哨人需確實受到制度保障；情資報告不得經政治審查；盟友信任須公開重建。這些措施並非只對美國重要，對全球所有受認知戰衝擊的民主體系，亦具有迫切意義。
誠如他們所言「健全的情報體系，應能揭示危機，而非迎合當權者。」川普時代的情報政治化，不只是個人偏執的產物，而是一場制度退化的徵候。它提醒我們，民主不僅靠選票撐起，更靠制度體系守護真相。
馬克.吐溫曾經有感而發的說「愛國主義是永遠支持你的國家；對於政府，只有在它值得支持時才支持它」(Patriotism is supporting your country all the time, and your government when it deserves it.) 。
也許，下一個最值得我們省思的課題應該是，當權力將真相視爲威脅時，民主還剩下什麼？
▼馬克.吐溫曾經有感而發的說「愛國主義是永遠支持你的國家；對於政府，只有在它值得支持時才支持它」。（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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