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看世界》「強人政治」時代的政治心理基礎(尹繼武)

縱觀那些國內政治和情感極化激烈的國家,都或多或少伴隨着特定個性獨特,與衆不同領導人的崛起甚至上臺執政,譬如美國川普爲代表的西方發達國家。(圖/路透社)

近些年的國際政治格局變化,突出表現之一便爲逆全球化思潮和方向的轉變。與此相伴,一些大國如美國或其他區域國家國內政治的變化也是引人矚目。加之大國戰略競爭,地區安全衝突的頻發與僵持,這似乎預示着當今國際社會已步入了另一個時代。在諸多推動這種國際格局和國內政治變化的要素中,領導人作爲一種作爲微觀的變量,逐步被人們所重視。從發達國家的民主退化,到全球南方國家的強勢領導人頻現,皆說明一個具有全球意義而言的強人政治時代的來臨。

其一,領導人的個性特質至關重要。縱觀那些國內政治和情感極化激烈的國家,都或多或少伴隨着特定個性獨特,與衆不同領導人的崛起甚至上臺執政。譬如美國川普爲代表的西方發達國家,以及艾爾段等爲代表的中等強國。這些領導人自身的個性特質,尤其是極端傾向特別明顯,比如極度自戀,在自我和環境關係上的挑戰和重塑特質,以及對於權力追求、關係掌控、羣體對立的高驅動特性等等。就此而論,所謂的強人政治或政治強人,都是「非制度」化,以極端自我作爲政治行爲和偏好的依據。非常有意思的是,在全球層面,不少研究將上述性格獨特的領導人歸結爲「民粹領導人」,即以反建制、代表受忽視的民衆聲音的領導人,他們身上共享着一些人格特質,如黑暗三維人格特質的自戀、心理異常和馬基雅維利主義權力觀。總之,只有那些在關鍵性格特質維度上異於常人的領導人,在當下百年大變局之下,才能夠對特定發達國家或中等強國的內政外交產生重大改變,甚至是顛覆的影響。

其二,全球政治中的文化和秩序觀的變遷。在全球化與一體化的時代,發達國家是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助推者。這突出表現爲,美國其實是二戰後國際制度的創建者之一。然而,美國爲代表的發達國家,對於二戰後的國際秩序態度,包括美國對外經貿政策並非只有唯一的選擇。同理,美國的對外經貿態度一直在進口徵稅和限制進口,以及推行自由貿易之間平衡。權力轉移背後的技術、經濟發展模式的轉移,也使得無論是發達國家,亦或是相關中等國家,對於經濟全球化的認知也會發生變化。正因爲此,上述性格獨特的領導人,他們所展現出來的政策偏好、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尤其成爲當下逆全球化的代表。放寬時間的限度,這些領導人在尚未參政和執政時,其相關政策言論也是一直存在,具有一定的恆定性,比如川普對於徵稅、貿易保護等相關政策言論,從上世紀80年代就開始了。只不過這麼多年,川普自身的政治言論、政策偏好,缺乏相應的社會共鳴以及政治接納機會。由此看來,領導人的政治影響表現,受自身性格特質、政策理念與國內政治的共識的多重影響。

其三,領導人國際政治影響的共識基礎。到底是特定領導人的個性與偏好,可以一定程度上塑造國家內部的思潮文化,以及對外政策偏好變化,還是國內社會政治經濟的變化,爲特定領導人的政策理念誕生奠定了社會土壤,這個問題的答案並非非此即彼,而是相互塑造與重疊的。猶如上文所分析,只有當國內社會對於傳統的內政外交理念及其後果產生了實質性的「反思」,才爲特定民粹領導人的政治動員、政策敘事和情緒操控提供了可能的機會。這個時間節點、政治經濟條件是一個臨界點的問題,在到達臨界點之前,特定政治精英的話語敘事、情感訴求是有相應的推動作用的。當然,性格獨特的領導人,能在多大程度上重塑國內政治和對外戰略格局,也會受制於一些更爲根本性的要素,比如國家的政治制度設計,爲個人的作用提供的空間是有一定限制,除非政治精英重塑制度設計。而社會與政治共識是否形成,也是領導人能否產生個體性影響的必要條件。獨特個性、政策偏好、國內製度設計以及領導人偏好能否形成社會共識,這諸多要素也是缺一不可。

總而言之,在世界進入到動盪與變革的深化時期,領導人的關鍵作用更爲突出。理解當今國際政治的走向,需要綜合領導人的獨特信念體系、政策偏好,以及在國內政治層面的領導人與社會共識的調適。國際關係理論的傳統尤爲強調體系層面的限制性要素,但在一個重大和急劇變革的環境中,需要更爲關注關鍵性領導人的政治作用。特別是這些獨特領導人的出現並非是某個發達國家或中小國家個案,而是具有一定的全球普遍意義成爲一類現象時,這恰恰說明當今世界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在這個時代裡,決定國家對外行爲和國際格局變遷的要素,領導人的能動性逐步構成核心驅動力。反過來也表明,如何約束諸如川普等獨特領導人的破壞性,也是包括美國在內發達國家的政治發展所必須面對的一個現實問題。

(作者爲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

(本文來源《海外看世界》,授權中時新聞網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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