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DP負增長!人均GDP全國第一城 鄂爾多斯怎麼了?

GDP負增長!大陸人均GDP第一城,怎麼了?(圖:shutterstock/達志)

據《城市財經》報導,今天要說的這個城市,是內蒙古經濟第一城鄂爾多斯,可能大家不太熟悉。它地處黃河「幾」字彎內部,靠近河套平原。之所以能成爲內蒙古經濟第一城,大陸全國人均GDP第一城,是因爲家裡有礦。

2024年鄂爾多斯GDP規模6363億元(人民幣,下同),人均GDP28.53萬元,連續多年位居全國第一,比位居第二的北京高出不少。

然而就是這樣一座富裕的城市,今年上半年的經濟陷入了負增長。鄂爾多斯統計局披露:2025年上半年,全市地區生產總值2900.7億元,按不變價格計算,同比增長6.0%。

單看這一數據,似乎很不錯,實際增速達到了6%,比全國平均5.3%的增速,高出了0.7個百分點。

但對比去年的數據來看,減少了。鄂爾多斯統計局披露的數據顯示:2024年上半年GDP爲2938.2億元。

這就意味着,今年上半年的GDP相較於去年減少了37.5億元,名義增速爲-1.28%。

看到這裡,很多人肯定有疑惑,既然GDP減少了,爲何實際增速還能達到驚人的6%?核心原因在於名義增速與實際增速兩個概念的差別。

名義增速是現價計算,簡單理解就是增量與去年基數之比。而實際增速則是扣除通脹或通縮因素的不變價格計算,這個計算方式我們普通人無法得知,只能依靠官方公佈直接數據。

在過去通膨的年代裡,名義增速普遍高於實際增速。然而到如今,名義增速普遍低於實際增速。

鄂爾多斯GDP減少的原因,官方沒有給出任何解釋。而且,從官方通報的數據來看,一片欣欣向榮。

比如第一產業增加值18.2億元,同比增長6.2%;第二產業增加值2049.1億元,同比增長7.4%;第三產業增加值833.4億元,同比增長3.4%。

上半年,全市農林牧漁業實現總產值35.3億元,同比增長6.3%;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同比增長8.0%;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長10.3%;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310.5億元,同比增長8.5%。

全社會用電量522.1億度,同比增長6.1%。全市全體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7163元,同比增長4.9%。分常住地看,城鎮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1846元,同比增長4.4%;農村牧區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2574元,同比增長5.7%。

但關鍵的、支撐這座城市經濟、財富增長的煤炭、羊絨產業數據,隱藏了。

所以,對方說了什麼不重要,關鍵看對方沒說什麼。

先說羊絨。全世界羊絨年產量爲2萬多噸,中國的羊絨年產量是1.4萬噸。內蒙古的羊絨年產量爲6000噸,其中鄂爾多斯又佔據一半。

煤炭同樣位居大陸全國第一。鄂爾多斯的地下儲煤量佔全國的六分之一,2005年鄂爾多斯超越大同成爲全國產煤第一大市,2011年原煤產量超過5.8億噸。從2003年開始,鄂爾多斯在「黑金」的支撐下經濟起飛。

財新網2012年的一篇報道文章顯示,在最高峰的2008年,僅原煤銷售對鄂爾多斯GDP的貢獻就超過60%,對地方財政的貢獻率超過50%。

2020年,鄂爾多斯煤炭產量6.58億噸,大幅領先其他煤炭城市。2024年,內蒙古全年煤炭產量12.97億噸,位居全國第一。

其中,鄂爾多斯的產煤量就達到了8.94億噸,佔全區比重69%。

導致鄂爾多斯GDP下降的直接原因,必然與其深度綁定的產業——煤炭——有關。

畢竟,從過往來看,煤炭波動了這座城市好幾次。

2012年,在產能調整、經濟低迷疊加外部低價進口煤影響,鄂爾多斯的煤炭產業遭遇重創。

在這種情況下,鄂爾多斯當年全市煤礦數量爲306座,正常生產的只有101座,其餘大多處於停產或半停產的狀態。

支柱產業大調整,也在當年一舉撕碎了這座城市的房價泡沫。

根據財新網2012年的深度報導文章《鄂爾多斯寓言》披露:當年,城區邊緣的普通項目,現房均價從單價7000左右元降至4300元;高端項目從2萬元以上回落至1.5萬元左右。星河灣5月間推出了88套特價房,價格從去年的2.4萬元/平方米降至1.5萬元/平方米,依然無成交。

這兩年,煤炭價格又進入了下行階段。2023年受宏觀經濟走弱拖累,加上政策面延續煤炭保供,進口量創歷史新高,煤炭供需關係明顯改善,全年現貨均價回落至974元/噸,同比下降25.4%。

今年煤炭價格更爲顯著。大陸國家統計局披露的數據顯示,煤炭開採和洗選業、採礦業和汽車製造業,降幅分別達到2.6個、1.9個和0.6個百分點。

再看兩組直觀數據:第一,年初,受冬季傳統需求旺季影響,煤炭價格一度小幅上揚,但隨着大陸國內先進產能持續釋放,進口煤量維持高位,供應逐漸寬鬆,疊加經濟復甦節奏放緩,煤炭價格迅速回落,到了3、4月份,價格觸及階段性低點。上半年,動力煤價格觸及5年低點,焦煤和焦炭價格創下8年來的新低。

第二,煤炭第一股中國神華業績跳水。

中國神華披露的半年業績預告顯示:預計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爲236億元至256億元,同比下降13.2%至20.0%。報告期內,受煤炭銷售量及平均銷售價格下降影響,公司煤炭分部利潤下降,導致淨利潤同比減少。

動力煤、焦煤、焦炭價格均創新低,對於深度綁定煤炭產業的城市,焉能好受?

所以,我們看到,煤炭大省內蒙古和山西上半年的經濟表現,同樣相當失色。山西名義增速倒數第一,內蒙古倒數第二。

資源對於一個城市,既是饋贈,也是牢籠。

縱觀全球,很多資源型城市都因資源而興盛,之後陷入資源依賴,最終被資源枯竭所反噬。

在分析各城市產業的時候,作者不斷強調:在快速發展的世界中,沒有任何一個產業是牢靠的,要緊跟時代步伐,緊隨科技步伐,利用科技的力量賦能自身的產業升級,跟隨時代的改變而改變,才能立於潮頭之上。

曾經輝煌的美國底特律、英國的利物浦、中國的玉門、鶴崗、阜新等等城市,都是沒有在最該實現轉型的時候轉型,成爲了衰弱的典型。

山西雖然喊轉型喊了多少年,但依舊積重難返。根據山西省披露的數據顯示,2022年年末,原煤、鋼鐵等重工業增加值依舊佔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的96.6%,相比於2021年佔比增加了0.4個百分點。

效果不明顯,說明決心還不夠,力度還不夠,誠意還不夠。

因爲人的天性,決定了大部分人不願意跳出舒適區。因爲跳出,就意味着不確定。喜歡確定性、厭惡不確定性,這是千萬年進化史寫進人類基因的心理定式,很難改變,所以熟悉的永遠好的,陌生的永遠都是壞的,所以改變習慣很難。

在改變這條路上,同樣作爲煤炭大城的榆林,值得讚賞。去年上半年,榆林的GDP增量位居大陸全國前十,構築了其中西部非省會第一城的護城河。

本世紀初,榆林排名相當靠後。當時榆林的經濟只有洛陽、襄陽的三分之一不到,只有宜昌的三分之一,弱於鄂爾多斯。

2008年榆林首次嘗試超越宜昌和襄陽,但很快2009年宜昌就再度反超榆林,2010年榆林又超越了宜昌。2011年榆林超越了鄂爾多斯。

2013年煤炭黃金十年落幕,當年榆林GDP被宜昌、襄陽再度反超。2014年榆林反超宜昌,2015年又被宜昌和鄂爾多斯反超。

2017年榆林再次超越鄂爾多斯。2021年榆林迎來大爆發,再度超越宜昌、襄陽,並超越了霸榜多年的洛陽。

2022年之後,榆林與洛陽、宜昌、襄陽差距擴大。榆林能有此成果,答案在於四個字:居安思危。

作爲資源型城市,榆林這些年在既有的能源優勢基礎上,發展壯大更多的關聯產業,進行產業延伸,以及非能源產業。

在發展更多的能源關聯產業路上,央廣網披露,除了煤轉化成電之外,還把一部分的煤做成化工產品,如可降解材料、電池電解液、高端的化工產品等,有效推動了能源產業向高端化轉型。

此外,充分利用氫能、風能、光能等清潔能源與可再生能源替代煤炭發電,從能源轉型前端減少碳排放,也是推動能源產業升級優化的重要舉措。源頭減碳、中間降碳、末端固碳。以榆林化學爲代表,榆林走出了一條能源化工全產業鏈低碳化發展之路。

2020年,中國西部氫谷(榆林)氫能產業園就已開工。2022年,由陝西延長石油、國家電網陝西新能源、陝煤集團、陝汽集團等企業共同出資的陝西氫能產業發展公司落地榆林,註冊資本22.8億元。2023年,榆林開始舉辦西部氫能博覽會。

2024年8月14日到15日,榆林舉辦第二屆西部氫能博覽會。藉此機會,榆林宣佈了一系列支持政策,展示出這個傳統能源城市發展氫能的決心。

榆林的目標,是將自己打造成「西部氫能之都」。

在非能源產業方面,精甲醇、聚乙烯、聚丙烯、聚氯乙烯、電解鋁、多晶硅、鐵合金等煤化工、現代精細化工、新材料產品,正在嶄露頭角,並逐步成長爲榆林新的工業支柱。

據榆林統計局發佈的調查顯示,近九成企業已將數字化智能化技術應用到生產過程中:15.6%的企業在關鍵工藝流程中數控化率達到80%以上,55.6%的企業達到50%-80%。

這說明,榆林正在謀求兩條腿走路,一條是煤炭工業,一條是非煤炭工業。

榆林的產業路徑擴張與升級,也是資源型城市與地區必然的路線。

榆林的經驗告訴我們:這些過度依賴某一個產業的城市,需要冷靜思考,需要快速行動起來,在繼續穩紮穩打優勢產業的同時,需要佈局、豐富其他產業。

唯有產業豐富,才能抵抗不確定性衝擊,才能增強自身的抗擊打能力。

這些不僅值得同爲資源型地區的山西學習,也值得很多產業單一,過度依賴某一產業的城市學習,比如吉林省會長春,鋼鐵之都唐山等。

長春的汽車佔全市工業總產值的73.1%,僅一汽的產值就佔全市近55%,營業利潤更是佔到全市工業利潤近九成。

鋼鐵之都唐山,轉型多少年了,目前還是主要依靠它吃飯。鋼鐵產業佔全市工業總產值的5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