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文專欄》勿因噎廢食 應先修法整頓監察院

近期媒體揭露多位監委濫用公務車處理私務，凡此種種，已使其作爲官箴典範的公信力蕩然無存，坐實「養老院」、「酬庸院」之譏。圖爲監察院外觀。（資料照／鄧博仁攝）

近日，在野陣營對監察院發起改革倡議，立法院更於6月20日將成立「修憲委員會」之議案在朝野共識下逕付二讀。從黃國昌委員領銜，主張廢院並將其權力併入立法院；到羅智強委員提出保留監察院、但將監委改爲民選，皆直指當前監察院功能不彰、淪爲政治酬庸之沉痾。更有甚者，近期媒體揭露多位監委濫用公務車處理私務，凡此種種，已使其作爲官箴典範的公信力蕩然無存，坐實「養老院」、「酬庸院」之譏。

然而，不論是「廢院」或「改爲民選」，兩者都必須面對《憲法增修條文》所設下幾乎無法逾越的修憲高牆。此一現實，誠然令人氣餒，但正因路途艱險，我們更應在行動之前，清晰辨明哪一條路的終點，才真正通往權責相符、長治久安的「良制」。

一、五權憲法之傳承，豈能因噎廢食？

筆者以爲，任何廢除監察院的主張都屬「因噎廢食」的短視之舉。回首中華民國肇建至今114年，國父孫中山先生融會數千年中國「御史諫官」之傳統，並深察西方三權分立之流弊，獨創五權憲法。其將監察權獨立於立法權之外，正是爲防杜「議會專制」之禍害，避免國會權力過度膨脹，淪爲政治鬥爭的工具。

今日監察院之弊病，其病竈不在於「制度設計」，而在於「人事執行」。問題不在於應否有監察院，而在於被提名者是否適格。同理，我們不會因個別立法委員失職就主張廢除立法院，又豈能因部分監委行徑荒腔走板，就全盤否定國父傳承至今的憲政基石？放眼同樣承襲五權憲法的考試院，雖亦有存廢之議，卻尚能恪守分際，未聞重大濫權爭議。可見，制度本身並非罪魁，執行者之心態與操守，纔是關鍵。

二、修憲路遙，當務之急在「修法」。

既然修憲工程浩大，短期難以竟功，且社會對立、朝野缺乏共識，是否意味着只能坐視監察院繼續沉淪？筆者以爲不然。當前最直接、務實之途，應是先透過「修法」而非「修憲」，從根源上杜絕政治酬庸。

立法院應儘速修正《監察院組織法》第三條之一，將其中易滋酬庸爭議的資格條款予以刪除，亦即「曾任立法委員一任以上或直轄市議員二任以上，聲譽卓著者」（第一款）及「清廉正直，富有政治經驗…，聲譽卓著者」（第六款）。

此議或有違憲、限縮總統提名權之質疑，然筆者以爲不然。總統固有提名之權，然立法院亦有同意之責。法律明定資格，並非架空總統提名權，而是爲立法院行使同意權提供客觀的參考標準，以落實《憲法增修條文》第七條「監察委員須超出黨派以外」之精神。刪除上述條款後，《監察院組織法》中仍保留了諸如資深法官、檢察官、公務員、大學教授、專業人士等資格，足供總統從中遴選真正具備專業與清望之士。

三、掌握契機，爲下屆監委提名鋪路。

國父孫中山先生在天之靈，想必不願見爲防腐、倡廉而設計的監察院，淪落至此。綜上，筆者期盼，朝野能超越黨派，先修法，再將「修憲」作爲凝聚長期共識的目標來進行社會對話，並將「保留監院但監委民選」之藍圖作爲對話核心。此倡議亦期盼能獲得現任監察院副院長、風評俱佳的李鴻鈞先生之支持。

更重要的是，現任監察委員之任期將於明年7月31日屆滿。立法院應把握時機，趕在「大罷免」及新一輪監委提名之前，先以「修法」將這個沉痾已久的機關清理門戶。與其追求短期內難以竟功的修憲，不如立足當下，先從最可行的法制改革着手。畢竟，民主法治的進程從來不是一蹴可幾，而是在理想的指引與務實的踐履中，一步一腳印地邁向「法制到法治，以臻良制」的境界。（作者爲律師、超國界法律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