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重擊高校,華爾街、硅谷緊張起來了……
美國高校和政府,最近打成了“一鍋粥”。
4月11日,美國政府官員致信哈佛大學,要求學校進行“有意義的治理改革與重組”,否則將削減聯邦資金的撥付。14日,哈佛大學拒絕了此要求。美國政府隨即宣佈,凍結對該校總額22億美元的多年期撥款以及6000萬美元的多年期合同款項。21日,哈佛大學將美國政府告上法庭,指控政府試圖以凍結聯邦資金爲手段操縱哈佛大學的學術決策。
5月2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發文稱,有意取消哈佛大學的免稅資格,讓哈佛“作爲一個政治實體納稅”。13日,美國政府又宣佈,將在先前凍結對哈佛大學的22億美元多年期撥款基礎上,再取消4.5億美元撥款。哈佛大學隨即向法院提交了新的訴訟要求。
5月22日,美國政府與哈佛大學的矛盾再度激化。美國國土安全部突然撤銷哈佛大學“學生和交流訪問學者項目(SEVP)”認證,嚴禁該校招收國際學生,還要求現有國際學生轉學,否則將失去合法身份。23日,哈佛大學表示已對該禁令提起訴訟。
最新進展是,美國政府6月30日向哈佛大學發出一份“違規通知”,稱“若該校不按要求整改,將失去所有聯邦資金支持”。
遭受暴擊的不只是哈佛。哥倫比亞大學已經被取消了4億美元的聯邦經費,普林斯頓、斯坦福等大學也受到了凍結撥款、終止合同等威脅。另有業界人士提醒,因社會議題立場,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芝加哥大學、耶魯大學等均有可能成爲接下來的“開刀”對象。
白宮的重拳影響了大學的運營,更帶來一系列連鎖反應。
美國高校的收入主要來自四方面:其一爲政府撥款,包括聯邦、州及地方政府的研究資助和合同撥款;其二爲學費和住宿費收入,其中又以國際生的收費標準比較高;其三爲包括校友、企業及個人捐贈等在內的捐贈基金及其投資收益;其四爲科研經費,主要來自政府機構和私人企業合作項目。
聯邦資金是美國高校的命脈。以哈佛爲例,2024年該校總運營收入和總運營支出差不多都是65億美元,而斷供22億美元意味着學校來年的收入一下子被砍掉約三分之一。哥倫比亞大學的年度預算中,也有約12%依賴聯邦撥款。財政撥款斷供不僅威脅了這些高校的日常運營,更引發信用評級機構穆迪將整個美國高校行業展望下調至“負面”。
此外,本屆美國政府自上臺伊始便削減了許多高校和機構的科研經費,並叫停了大量合作項目。這意味着,這些學校主要收入來源中的第一項和第四項都受到了嚴重打擊。
同時,美國高校的第二項收入來源也不容樂觀。雖然目前哈佛被禁招國際生一事仍在走法律程序,尚未有定論,但肯定會有國際生因SEVP前景不明,放棄哈佛而選擇其他學校;也必然會有更多國際生因爲擔心更多美國高校SEVP被撤銷,選擇到其他國家繼續學業。
當四大收入來源中的三個都受到威脅,美國高校能從哪兒找錢,填補虧空呢?短期來看,唯有第三項收入來源可解燃眉之急。
美國高校有非常悠久的捐款傳統。多年來,捐贈基金及其投資收益一直是頂尖私立大學的核心收入來源。公立大學的捐贈基金規模雖然普遍會低一些,但同樣也是學校運營資金的重要組成部分。不過,對於大多數高校而言,捐贈基金本身並不會被輕易支取,它們中的絕大部分會被納入一個統一的資金池,用於投資,而投資收益部分纔會用於學校日常用度。
截至2024年底,美國大學捐贈基金的資產總額已經超過8700億美元。如果將其視作一個經濟體,其規模排在瑞士(0.94萬億美元)之後、波蘭(0.84萬億美元)之前,位居全球第21位。其中,哈佛大學捐贈基金規模爲520億美元,位居全美第一;得克薩斯大學、耶魯大學、斯坦福大學和普林斯頓大學則憑藉480億美元、410億美元、380億美元和340億美元的基金規模分列其後四位。這樣的資金體量,哪怕只是打個寒顫,也足以導致金融市場緊張。
進一步說,目前美國高校捐贈基金主要採取的是“耶魯運營模式”。這是美國著名機構投資人、耶魯大學前首席投資官大衛·史文森在1985年創立的。
在他接手之前,這些捐贈資金普遍採取的是比較保守的投資方式,也即以求穩爲主,兼顧流動性,投資比例大體圍繞六成投資股票、四成投資固定收益類產品小幅調整。
不過,史文森認爲,捐贈基金不能只求穩,還得增值,因此需要投資一部分高收益資產。同時,捐贈基金只需要保持必要的流動性即可,因而也可以參與一些低流動性的長期投資。這也是爲什麼史文森會尤其青睞私募股權和對衝基金。二者都屬於非公開募集的長期投資,加在一起共佔耶魯基金總額的60%。
事實證明,史文森的投資策略非常成功。1985年史文森接手時,耶魯的基金規模是13億美元。到2021年他離世時,基金規模已經達到312億美元。在其管理基金會的35年裡,基金會累計創造的投資收益超過456億美元,這也間接把耶魯推上了全美最富大學前三的位置。
相較於數字的增長,更有說服力的是同行的跟隨。自從耶魯模式出現,很多美國高校跟進了這種投資模式。比如,目前哈佛的投資籃子裡,私募股權的佔比就接近40%。
今天來看,這樣的投資比例恰恰是華爾街最恐懼的事情。
爲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資金危機,不少美國高校正在考慮調整自己的投資組合。綜合各國媒體報道,普林斯頓大學捐贈基金正在評估其私募股權份額的潛在出售方案;哈佛大學正在就出售約10億美元私募基金份額進行談判。而作爲高校投資先驅的耶魯大學也已行動起來,試圖通過二級市場處置私募股權資產,潛在交易規模可能高達60億美元。
對此,已經有多位華爾街分析師警告,假如風波繼續下去,這些高校在二級市場出售資產“只是時間問題”,且“不能排除其他高校跟進的可能性”。
另有市場分析人士提醒,美國高校一直是私募股權投資市場的風向標。儘管目前這些大學正在洽談出售的私募股權基金體量不大,但可能引發的連鎖效應不容忽視。如果真出現高校拋售潮,難保其他投資者不會跟進。屆時,私募股權行業估值下探,風險投資陷入疲軟,有可能引發金融市場整體震盪。
與華爾街同樣緊張的還有硅谷。私募股權投資本身就是伴隨着科技型中小企業的成長而發展起來的一種股權融資基金,重倉科技股是其存在的應有之義。如果私募股權投資疲軟,金融業還可能依靠債券、公募基金以及複雜的衍生品市場等慢慢“回血”,處於成長期的科技型企業恐怕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而那些正處於攻關關鍵階段的科技項目,恐怕也會步高校及科研機構研究項目的後塵,胎死腹中。
換句話說,在美國,高校不僅事關教育,而且已經通過投資的方式滲透到社會的很多領域。暴擊美國高校的行爲,就像是推倒了又一張多米諾骨牌,後續難保不是又一片“稀里嘩啦”。
來源/經濟日報(作者肖瀚),原標題《白宮重擊高校波及華爾街》
本文源自:經濟日報
作者:肖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