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低齡老年人口約9000萬，如何開發老年人力資源？

截至去年底，我國60～65歲的低齡老年人口規模約9000萬人。

面對龐大的低齡老年羣體，民政部副部長唐承沛23日在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人口結構變化的挑戰與機遇”專題研討會上表示，要在本世紀剩餘時間內我國人口老齡化程度較低的時期裡，抓住“窗口期”，開發老年人力資源，提高老年人收入水平。

當前，人工智能（AI）加速應用，進一步增加了就業市場的複雜性。如何應對老齡少子化時代就業市場的新挑戰？如何放大AI在就業市場上的正面效益？

應對就業市場的結構性問題

“人口的結構問題導致了勞動力市場上的結構問題。” 中國社科院國家高端智庫首席專家蔡昉在前述專題研討會上表示。

蔡昉說，從勞動力人口結構來看，中國目前正處於人口高度年輕化和高度老齡化的中間狀態，中國勞動力人口結構呈現U字形分佈，青年就業人羣和大齡就業人羣的佔比都相對較高，而中間年齡的人羣則有所減少。

同時，U形曲線的底部還在逐漸下探。蔡昉說，根據第五次人口普查的數據， 25歲到45歲人口占比大概爲52.8%。到了第七次人口普查， 25歲到45歲人口占比降至46％。從2000年-2020年的20年間，前述中間人口比重降幅明顯。

但就業需求方市場則呈現一個倒U形態。蔡昉解釋說，年輕人受教育程度高，但是沒有工作經驗；高齡就業者工作經驗豐富，但受教育程度相對較低；中間年齡層就業者在前述兩類人力資本構成要素中（受教育程度和工作經驗）取得了一個平衡，更具相對優勢，所以就業率更高，勞動參與率更高，在勞動力市場上更受歡迎。

蔡昉團隊曾用2020年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驗證了前述假說：城鎮居民勞動者的就業率分年齡來看，青年時期就業率偏低，中年時達到最高點，隨後下降，到大齡時期就降到比較低的水平。

如何應對勞動力市場上的結構性矛盾？蔡昉提出了兩個思路：一是構建全生命週期的人力資本培養模式，二是教育需要前置。人口受教育的時間開始得越早越好。

換言之，儘管中年就業羣體仍是核心就業人羣，但16-24歲人羣和55歲以上人羣的總和已佔到全部勞動年齡人口的三分之一以上，且未來這一比例還將上升，因此，這些勞動者應是就業優先政策的重點關注人羣。

而蔡昉提出的兩個解決思路，離不開政府部門對於公共教育的投資。

倫敦政治經濟學院教授、2010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克里斯多夫·皮薩里得斯表示，在中國的政策行動中，首先，延遲退休是非常重要的，這個進程還可以加速。與此同時，需要推動免費教育，倡導終身學習。

改變已經在發生。針對老年人口的再教育，《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於深化養老服務改革發展的意見》提出，建立老年教育協同發展機制，依託老年大學等養老服務機構和社區開展線上線下相結合的老年教育，完善社會力量發展老年教育扶持措施。積極開發老年人力資源，創造適合老年人的多樣化、個性化就業崗位。

在重塑教育的同時，麥肯錫公司全球總裁鮑勃·斯滕菲爾斯提到，就業市場應該爲如何納入更多勞動力，帶來更多的具有創造力的解決方案。“作爲僱主，我們時而也會反思自己越來越過時了，我們的學歷也只是對過去的證明。縱觀今天的就業市場，很多年輕人從事的工作與他們的學歷也並不匹配。”

崑山杜克大學常務副校長、美方校長約翰·奎爾奇（John Quelch）在接受第一財經採訪時也提到，教育的優勢一代比一代更顯著，這是個顯然易見的事實。但就業市場是多元的，需要打破“唯學歷論”和年齡歧視。比如，一些老年人從全職工作中退休後，往往願意通過兼職返聘在原來的工作崗位中繼續發揮餘熱，但並非所有的組織都提供這樣的機會。

他還提到，隨着中國服務業市場的不斷髮展，適合於低齡老年人的就業崗位也會增多，其中一些可能對於技能和學歷要求並不高，工作強度也不大，但能增加老年人的社會參與度，減少社會贍養支出，讓老年人擁有更多積蓄，可以用於進一步培植銀髮經濟。

比如，可以從醫療照護方面挖掘更多的就業機會。一方面，可以讓一些低齡且身體健康的老人去照護一些‘老老人’，另一方面，也應該從學校開展培養一批年輕的、專業的醫養照護人員，跨代際交流從長遠來看也有利於社會凝聚力的提升。

老年人的再就業將爲社會帶來可觀的經濟效益。“我們曾經對21個國家的老年人進行調查，這些老年人已經不工作了，但是他們想回到工作崗位。根據我們測算，通過將他們重新納入勞動力市場中，平均能夠帶來6萬億的經濟價值。當視線聚焦到中國，它的效應甚至更大。” 鮑勃·斯滕菲爾斯說。

“對於中國，AI並沒有負面化”

近年來，人工智能（AI）技術加速發展。“人工智能正在改變一切，沒有一個職業可以不受到人工智能的影響。與此同時，人工智能帶來的生產力收益非常可觀，所以各國政府都應該重新審視人工智能和人類智能的關係。” 約翰·奎爾奇說。

而在克里斯多夫·皮薩里德斯看來，對於中國，AI並沒有負面化。

他認爲，中國很多的製造業工廠里正出現更多的機器人，自動化技術的應用顯著提升了生產效率，推動城鎮化進展，帶來農村人口轉移。隨着勞動力的有效流動和配置，可以更好挖掘勞動力（轉移）供給潛力，這對於老齡化時代，城鎮勞動人口下降問題將帶來裨益。“每當有一個農民從小村落裡面轉移到城市，成爲產業工人，都能帶動生產效率的提升。”

鮑勃·斯滕菲爾斯同樣對AI技術的應用持樂觀態度。不同於社會上有觀點認爲“高齡就業者難以適應新技術的迭代”，他提到，AI可以對年齡比較大的工人進行重新培訓。對於這類人羣而言，AI是個非常好的老師。一方面，可以減少大齡工人再學習的羞恥感，他們更願意與機器人“老師”反覆溝通；另一方面，機器人傳授的課程可以更個性化。通過這樣的實例不難看出，AI可以對人力資源質量的提升帶來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