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太平輪罹難者的女兒:失去母親命運改寫,與生父三十年不相見

1949年1月27日,這艘載着千希望和夢想的船隻,卻未曾想到,它的命運將在浩瀚的大海中畫上一個悲壯的句點。在那個深夜,輪船與冰冷的海水擁抱,留下的是歷史的迴響和無盡的悲傷。

在這場災難中,一個名叫黃似蘭的小女孩失去了她的母親陸淑影,她的生活軌跡因此被徹底改寫。失去母親的她,被迫踏上了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她的命運從此與常人迥異。孤兒的身份使她早早地承擔起了生活的重擔,家庭的溫暖對她而言,逐漸成爲遙不可及的奢望。

太平輪的悲劇

1949年1月27日深夜,黃似蘭的母親陸淑影乘坐的太平輪沉沒,這起海難成爲了當時最爲人哀悼和震驚的災難之一。太平輪原計劃從上海駛往臺灣,但由於超載和天氣惡劣,船體失去平衡,最終沉入海底。陸淑影作爲衆多乘客中的一員,未能倖免。這場災難不僅奪去了無數人的生命,也讓黃似蘭的人生軌跡產生了巨大的轉變。

沉船消息傳來時,黃似蘭正與家人在臺北的家中。突如其來的噩耗猶如晴天霹靂,整個家庭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陸淑影的去世,對於年幼的黃似蘭來說,意味着失去了母愛的溫暖和生活的依靠。她的世界在一夜之間變得支離破碎,那種失去親人的痛楚和生活的突變,對她來說是無法言喻的打擊。

黃似蘭失去母親後,被送往姨丈家生活,原以爲這裡能成爲她悲傷的避風港,但現實卻遠比她想象中嚴酷。姨丈家的環境迅速從最初的悲憫轉變爲冷漠和要求,黃似蘭的日常生活也因此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到姨丈家的初期,黃似蘭還能感受到一絲家庭的溫暖,但很快,隨着時間的推移,姨丈對她的期望和要求日益增加。她每天放學後回到家,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就必須開始一連串的家務活,從照顧初生的表妹開始,到洗尿布,再到打掃衛生,以及準備晚餐,每一項任務都需要她親自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黃似蘭每天清晨匆匆完成家務,然後匆匆趕往學校,放學後又匆匆回家,繼續她的家務勞作。在姨丈家,她像一個小大人一樣,承擔着成人的責任,而她那屬於孩子的天真和快樂逐漸消失在這些繁重的家庭責任之中。

在這個家庭中,黃似蘭負責的不僅是照顧嬰兒,還要做許多看似無休止的家務。她需要確保家中的環境整潔,照顧好她的小表妹,包括餵奶、換尿布、哄睡,以及處理所有突發的小事。這樣的生活節奏,對於一個剛剛失去母親,需要關懷和安慰的小女孩來說,無疑是沉重的。

黃似蘭的早晨開始於清晨的晨光中,她需要在姨丈和姨母起牀之前,完成大部分的清潔工作,並準備早餐。隨後,她快速地吃完自己的早餐,整理書包,趕往學校。放學後,她沒有時間與同齡的孩子玩耍或參加課外活動,她的腳步必須迅速且堅定地轉向家的方向,因爲家中還有一堆等待她的家務勞作。

晚上,當其他家庭的孩子在父母的庇護下安心入睡時,黃似蘭還在爲第二天的家務做準備,洗衣、摺疊、整理家中的一切。儘管外面的世界繼續旋轉,黃似蘭的世界卻似乎停留在姨丈家的四面牆內,那裡充滿了她無法逃避的責任和義務。

隱藏的苦痛

黃似蘭在姨丈家的生活不僅是充斥着日復一日的勞累和家務責任,更有着來自姨丈的深層次虐待。姨丈的個性暴躁,經常無緣無故地對黃似蘭進行斥責和懲罰,這對她來說是另一層次的痛苦和折磨。

姨丈經常在工作壓力大或情緒糟糕的時候,將自己的情緒宣泄在黃似蘭身上。他對黃似蘭的責罵往往是毫無緣由的,或是因爲一些微不足道的錯誤,比如飯菜做得不夠好吃,或是家裡某個角落沒有打掃乾淨。這些責罵常常是嚴厲的,有時還伴隨着物理上的懲罰,如輕微的推搡或拍打。

在這樣的環境中,黃似蘭必須時刻保持警覺,努力預測姨丈的情緒變化,以避免無意中觸發他的暴怒。她的生活充滿了不確定性和緊張,即使是完成了所有的家務任務,也不能保證她能夠安然度過一天。

除了姨丈的直接虐待,黃似蘭還必須應對家中其他成員的冷漠態度。家裡的人很少關注她的感受和需要,她在家中的地位低下,常常被忽視和排擠。即使她承擔了大量的家務勞動,也很少得到家人的認可或感謝。這種被邊緣化和忽視的感覺加劇了她的孤立和無助。

在處理家務和照顧表妹的過程中,黃似蘭也經歷了許多挑戰和困難。照顧一個嬰兒需要大量的時間、精力和耐心,而她必須在處理這些任務的同時,還要應對家庭中的其他責任和姨丈的苛刻要求。嬰兒的哭鬧、睡眠不穩定,以及日常護理的需要,使得她的生活更加艱難。

姨丈家的飯桌上,黃似蘭往往是最後一個坐下吃飯的,有時因爲繁忙的家務而需要匆匆忙忙地完成自己的餐點。她的勞動和付出在家中被視爲理所當然,很少有人關心她是否疲倦,是否有自己的需求和願望。

逆境中的選擇

黃似蘭的父親在臺灣南部重新組建了家庭,這個新的家庭讓他的時間和精力大多數被佔據,使得他能夠抽出來看望黃似蘭的時光變得異常珍貴且有限。每當父親來臺北的那幾天,對黃似蘭來說,是少有的喘息和期待的時刻,儘管這樣的團聚短暫而且不頻繁。

黃似蘭的父親每次來訪,都會盡力抽出時間與她相處,帶她出去吃飯,簡單地走走或談談。這些短暫的相聚時光,對於黃似蘭來說,是暫時逃離姨丈家壓抑生活的機會。儘管這樣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每次告別時,她都必須回到那個充滿苦楚的家庭環境中。

在這些相聚的日子裡,黃似蘭的父親或許並不完全瞭解她在姨丈家所經受的苦難。他儘可能地提供父愛和關懷,但在有限的時間內,很難深入瞭解黃似蘭在日常生活中的具體困境。他們的交流往往侷限於日常寒暄和一些表面的話題,缺乏深入探討她生活的實際困難。

當黃似蘭得知有機會回到大陸時,她面臨着一個艱難的決定。雖然這意味着要與父親相隔更遠,但對她來說,這也可能是改變現狀,逃離姨丈家虐待的唯一機會。決定回到大陸,對黃似蘭來說,是一條未知且充滿風險的道路,但相比於繼續留在姨丈家受苦,這樣的選擇顯得更有希望。

決定做出後,黃似蘭開始準備離開臺北前往大陸。她必須收拾自己的少許物品,這些物品中既有自己的衣物,也有一些重要的個人紀念物。每一樣物品的打包,都像是在爲這個重大的生活轉變做準備,儘管內心充滿了不確定和憂慮,但她知道,只有這樣,纔有可能尋找到一條新的生活道路。

在離開前的那幾天,黃似蘭的心情複雜而難以平靜。她將離開自己熟悉的環境,去往一個幾乎全然陌生的地方。即使在臺灣的生活充滿苦難,但至少那裡有她的父親,有她僅存的親情。面對即將到來的分離和未知的未來,她的內心雖然充滿掙扎,但決定一旦做出,就沒有回頭的餘地。

重尋人生道路

黃似蘭抵達大陸後,迅速發現情況並不像她預期的那樣樂觀。她所期待的遺產並沒有實現,家族財產的繼承問題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得多。而更讓她感到困擾的是,外公家的態度並不像她希望的那樣溫暖和接納。外公家當時的生活狀況並不理想,正處在經濟困難和食物短缺的時期,黃似蘭的到來似乎給家庭帶來了額外的負擔。

在外公家的日子裡,黃似蘭感受到了與姨丈家不同的冷漠。這個家庭雖然沒有像姨丈那樣對她進行肉體上的虐待,但缺乏情感上的支持和理解,使得她感到格外的孤獨和邊緣化。她必須自己尋找生計和生活的出路,不能指望從家庭中得到太多的幫助。

面對這些困難,黃似蘭沒有選擇放棄。她開始四處尋找工作機會,希望能夠獨立生活,不再成爲家庭的負擔。在多次嘗試和努力後,她終於在廣東佛山的一家醫院找到了一份工作。儘管這份工作收入不高,但它爲黃似蘭提供了生活的基礎和自我價值的實現。

在醫院工作的日子裡,黃似蘭展現出了她的堅韌和能力。她逐漸適應了工作環境,與同事們建立起了良好的關係。工作不僅給了她經濟上的獨立,也使她有了更多社交和個人成長的機會。在這個新的環境中,她開始慢慢地重建自己的生活。

不久後,黃似蘭在工作中遇到了她未來的丈夫,一位在同一家醫院工作的醫生。兩人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後決定結婚。結婚後,由於工作的原因,他們不得不長期分居兩地,這給他們的婚姻生活帶來了不少挑戰。儘管如此,黃似蘭感到自己至少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活,不再像在姨丈家那樣處於無助和被動的境地。

經過多年的努力,黃似蘭在個人和職業生活上都取得了一定的穩定和成就。她在醫院的職位逐漸穩固,生活也變得更加自主和充實。雖然與丈夫的分居生活帶來了一些寂寞和不便,但她學會了如何處理這些情感和現實的挑戰,逐步建立起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

時光荏苒,轉眼間30年過去,黃似蘭決定重返臺灣,這次旅程對她來說充滿了特別的意義。她懷着複雜的情緒回到了這個曾經充滿苦澀記憶的地方。在臺灣的某個溫馨而略帶感傷的午後,黃似蘭終於與年邁的父親和哥哥再度相逢。她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既有對過去的恨意,也有對親情的深深渴望。然而,當父女倆真正面對彼此的時候,所有的怨恨似乎都在那一剎那化爲了無盡的淚水。

蘇楓.1949太平輪:一艘永遠無法到岸的船[J].小康,2011(8):116-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