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名趣談 斯普特尼克、東方、曙光、暴風雪——蘇俄航天命名趣事
4月是探索宇宙、叩問蒼穹之月。
4月24日是中國航天日,55年前的這一天,中國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東方紅一號”發射成功。
4月12日是世界航天日,這是蘇聯宇航員尤里·加加林64年前搭乘“東方一號”飛船進入太空的日子。
中國航天的命名充滿了中式浪漫色彩,我們有“嫦娥探月”工程、“玉兔”月球車、“望宇”登月服。因爲牛郎織女的傳說,中繼星得名“鵲橋”。
我們的鄰邦俄羅斯也是航天大國,在相關命名方面,它又有怎樣的特色呢?
蘇聯的宇宙飛船叫“聯盟”號(Союз),因爲蘇聯的全稱是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俄羅斯開發的新宇宙飛船叫“聯邦”號(Федерация),因爲俄羅斯的全稱是俄羅斯聯邦,這些都很好理解。另外,第一個圍繞地球軌道運行的載人軌道站叫“禮炮”1號,加加林首次進入太空時搭乘的飛船名稱爲“東方”號。蘇俄航天命名基本可分成三大類,即浪漫式、愛國式和中規中矩式,且大多數跟蘇聯有關。
最著名的當數人造衛星(斯普特尼克,Спутник)。俄文Спутник一詞的意思是同路人、旅伴以及行星的天然衛星。1957年10月4日,蘇聯將世界上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送上太空,並稱之爲斯普特尼克。顯然,這個名稱跟蘇聯的意識形態並無任何關聯。然而,此事的歷史意義非常重大,它對美國形成了巨大沖擊。由於擔心在太空競賽中被蘇聯超越,華盛頓採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強化科技教育、成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等。這個詞還被直接音譯爲他國語言,變成了最具蘇聯色彩的詞彙。“斯普特尼克時刻”更是被用來形容當國家、社會、組織意識到自己在科技、軍事或者其他關鍵領域落後於競爭對手時需要奮起直追的時刻。
載着加加林飛向太空的宇宙飛船取名爲“東方”號(Восток),意在致敬參與南極洲發現之旅的同名俄羅斯帆船。無獨有偶,美國也有用水上交通工具命名航天器的傳統,如1981年首飛的“哥倫比亞”號航天飛機便得名於18世紀首艘環球航行的美國船隻。另一種說法認爲,“東方”這一名稱可能暗示了社會主義東方之於資本主義西方的優越性,當時蘇聯是太空競賽中代表“東方”的超級大國。
還有“上升”號(Восход)飛船,其名稱看似取自浪漫的自然現象即日出(Восход Солнца),但也象徵着太空科學新紀元的開端,特別是人類對宇宙空間的探索蒸蒸日上。正是在“上升”號艙內首次出現了太空科學實驗室,不同領域的科學家得以攜手開展太空研究。“進步”號(Прогресс)飛船的命名思路與之類似。不過,“上升”一詞在蘇聯社會中似乎更爲流行,也有同名的摩托車品牌。
20世紀80年代,蘇聯開始研發“曙光”號(Заря)飛船,其命名邏輯同樣一脈相承。蘇聯曾有“曙光”牌女式手錶、“新曙光”香水,同名的航天器當然也可以有。從語義上看,“曙光”顯然與“上升”相互關聯。但除此之外,鮮紅的朝霞本身就是蘇聯與革命的象徵。蘇聯詩人西蒙諾夫曾將蘇聯國旗比作曙光:旗幟充滿火焰,綻放如曙光。然而,由於蘇聯末期的航天經費捉襟見肘,這艘多用途載人宇宙飛船最終未能生產出來。
目前國際空間站上同名的“曙光”艙雖然是由俄羅斯赫魯尼切夫國家航天中心設計、生產和發射的,但它由美方出資,屬於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的財產。
“禮炮”號(Салют)與“和平”號(Мир)軌道空間站的命名體現了蘇聯意識形態的核心價值。Мир一詞除了有和平的意思,也有世界之意,“禮炮”同樣極具象徵意義。蘇聯的節日鳴炮傳統始於1943年,由斯大林親自確立。它最初與衛國戰爭的勝利相關聯,意在彰顯蘇聯的強大國力。此外,少先隊員的隊禮也叫Салют——少先隊員右手五指併攏,手掌與小臂成直線,自下至上經胸前高舉頭上,以示人民利益高於一切。
“質子”號(Протон)火箭的命名似乎有些不按常理出牌。質子作爲原子核的組成部分,是英國物理學家盧瑟福發現的,與蘇聯並無直接關聯。其實,這款火箭剛執行發射任務時並沒有公開的名稱,於是當時的電視和電臺播音員都按它最早發射的系列衛星的名稱來稱呼它,就這樣傳開了。
“暴風雪”號(буран)是首架實現自動太空飛行的航天飛機,它的名稱也充滿了意識形態的隱喻,聽上去便給人“迅猛、強力、自主”的感覺。
“安加拉”號(Ангара)火箭是蘇聯解體後俄羅斯自主研發的首枚運載火箭,其名稱源自西伯利亞的大河安加拉河,它是貝加爾湖唯一的出口河流,在布里亞特語中有開放之意。它將逐步取代“質子”號火箭,因爲後者需要從哈薩克斯坦境內的拜科努爾基地發射,且所用燃料的毒性很強。
中規中矩式命名最典型的莫過於蘇聯的探月工程,它一直採用“月球”加任務編號,從1959年的“月球-1”號到2023年8月19日墜落於月球南半球直徑達42公里的蓬泰庫朗環形山的“月球-25”號探測器,跟中國的“嫦娥探月”和美國的“阿耳忒彌斯”探月任務相比,非常平鋪直敘。
再來看看蘇聯宇航服的命名,它們都由著名的星辰科學研究所研發。“上升-2”號飛船的宇航員列昂諾夫和別利亞耶夫身着著名的“金雕”(Беркут)宇航服,實現了人類歷史上首次出艙行走。由於航空航天業的高風險性,人們總是有些“迷信”,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的工作人員習慣在發射升空前和着陸前吃花生,因爲上世紀60年代“徘徊者”月球探測任務最初六次均以失敗告終,執行第七次任務時有人將花生帶到控制室,結果成功了。在蘇聯也不例外,“金雕”成功之後,蘇聯便開始用猛禽來給宇航服取名,改進後的宇航服叫“老鷹”(Ястреб),用於“聯盟”4號和“聯盟”5號飛船的對接,而後給登月者設計了“矛隼”(Кречет),但蘇聯的月球項目夭折了。在“聯盟”11號乘員遇難後,蘇聯又開發出了“鷹隼”(Сокол)宇航服,一直用到“聯盟”40號飛船。工程師們還給“暴風雪”號專門設計了用於從航天飛機座艙中彈射宇航員的特殊服裝,名爲“雨燕”(Стриж),卡其色外觀、頭盔有雙層面罩、帶降落傘裝置、防火性能好,但從未使用過。不過英雄必有用武之地,它的簡化版“鸕鶿”(Баклан)如今成了俄遠程航空兵飛行員的標配。此外,宇航員們的預防性負重訓練服叫“企鵝”(Пингвин),用於在空間站中增加對宇航員骨骼肌肉系統的負荷,用這個名稱大概是因爲穿着這套服裝鼓鼓囊囊的樣子跟憨態可掬的企鵝很像吧。
蘇俄航天中的命名一直都是時代的鏡像與縮影,它體現了國家的宇宙觀,但也不全是政治的隱喻,給清冷的宇宙增添了溫暖的人文底色。這個國家在64年前將人類首次送出地球,從該國航天的命名當中可以窺見其光榮與夢想。(童師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