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城專欄》範斯能給底層白人希望嗎?
美國底層白人在範斯(右)身上看到希望與共鳴。(路透社)
經過冷戰後期新自由主義的推廣,特別是2、30年的全球化,許多跨國資本在世界各地流動,工作外移,貨物、人員、文化的跨國移動大增。許多後發展地區的機會增加,相對地原本經濟發達的區域出現發展滯後的現象。
新自由主義迷信經濟萬能,相信經濟發展後的涓滴效應可以解決滯後人羣的問題,但是事實上是出現經濟失靈,分配問題惡化。解除管制的結果讓生產成本外部化,政治無法解決產業失衡所造成的社會問題,又出現政治失靈。
與出現在拉美的左翼民粹主義不同,這些在歐美滯後的羣體面對的不是跨國資本的剝削,而是本國資本的離棄。主流媒體爲了迎合都會日益的複雜性,也更爲多元化。後現代、去中心的文化理論逐漸佔據大學校園和主流論述,讓未受過大學教育的階層感到格格不入甚至被嘲笑。反新自由主義的左派,放棄階級政治轉向身分政治或生活政治,致力於全球議題和文化戰爭。所以到了2010年代,原本帶有左翼色彩的反全球化運動,到了歐美國家卻紛紛出現右翼民粹主義政黨或團體。
左派拋棄底層民衆,轉向菁英趣味的文化戰爭,政治正確就是最大的戰場。弔詭的政治正確是右翼民粹主義的公開敵人,但也同時是最佳隊友。民粹主義的兩大特點就是我羣與他羣的區分以及平民與菁英的對抗。政治正確幫助民粹主義找到區分我羣與他者、敵人還是朋友的標準與界線,幫助民粹主義更容易創造出恐懼與憤怒。
當政治正確越複雜,如LGBTQ等性別認同不斷的堆疊細分,愈是讓民粹主義者寧願以「常識」、「傳統」的標籤或觀念來理解世界。當政治正確愈是遠離人們的常識認知,民粹主義者就愈覺得政治妥協是不必要甚至是軟弱的,所以社會的對立與分裂也就更加激化。
工人階級轉向右翼更多的是一種抗議、一種政治「呼救」,甚至是一種只能擁抱自己的絕望,而不是真正的信仰,也沒有一套清楚的理論。他們感到被主流政黨拋棄,特別是被左派背叛。除非經過實質的社會和經濟改革以及有效規範全球化,工人階級很難重新回到社會民主主義或工會主義的懷抱。
在美國工農階層尤其是白人,對文化戰爭的感受特別強烈,因爲經濟上的美國夢不再,而身分與文化上的優越感也消失,甚至當所謂追求多元公平包容的「DEI聘用(或入學)」出現,白人有「逆向種族主義」的受害感,這就成爲右翼民粹主義情緒的重要來源。
但是右翼民粹主義只是提供宗教、愛國主義的鴉片,右翼民粹主義經濟學充滿矛盾和情緒,能否真正解決滯後羣體的問題要打上很大的問號。比如川普高喊加徵關稅,實踐的經驗證明不但沒有減少中美貿易逆差,反而造成通貨膨脹,範斯說要提高工資不只也會有通膨問題,面對自動化與人工智慧帶來的失業潮,更不知如何解決。
範斯說中國廉價的貨物搶走美國人的工作,川普指責臺積電搶走美國的晶片產業,他們都要製造業迴流。經濟學家研究發現,貿易對於就業的影響不大,關鍵在於產業結構與勞動市場的關係。自二戰結束以來,美國製造業就一直在下降,在1944年達到高點,當時美國的非農就業人數來到39%,然後就逐年下降,到2015年時就已經低於10%。所以問題不在美國製造,問題在於教育與公共服務投資的不足。
正因爲右翼民粹主義經濟學的混亂讓人有可趁之機,在美國金權政治下,反環保、減稅的主張,吸引石化產業、科技新貴的支持,故有評論指出右翼民粹主義背後是「財閥民粹主義」。
美國底層白人在範斯身上看到希望與共鳴,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也請來工會代表,但是真的能解決這些人的困境嗎?恐怕在宣揚上帝神蹟與秀肌肉外,還是要理性的、客觀的看待這個世界。
(作者爲退休大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