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震生專欄》川普個人崇拜與美國民主背道而馳

川普積極推動個人崇拜，白宮的佞臣也配合演出。（圖／美聯社）

在政治學有關共產國家的研究中，「個人崇拜」（personality cult）是重要的課題，而被視爲這種造神運動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莫過於前蘇聯的史達林與中國的毛澤東。美國學者指出，個人崇拜所創造出的特殊光環，不僅是領導人統治的工具，也被用來維繫威權體制的合法性，因爲他們被神格化後，任何對其政權的挑戰就缺乏正當性。

個人崇拜並不限於這兩個國家，至少在比較政治的領域，美國學界的研究有時會涉及北韓的金氏家族，但鮮少將非共產主義國家領導人的政治光環與個人崇拜連結，往往是選擇用「領袖魅力」（charisma）予以解釋帶過。換句話說，極權或威權領導人本身可能不見得有領袖魅力，但卻透過國家機器，建立其維繫政權的個人光環。

毛澤東的個人崇拜始於共產建政，歷經抗美援朝，並在文化大革命時達到巔峰。有一段時間，《人民日報》第1版每天都放上他的肖像，同時還固定刊登他的談話。隨後，這些談話被集結爲《毛語錄》，成爲大陸人民必須熟讀的小冊子；掛上印有毛澤東圖像的徽章絕對是政治正確的選擇。

個人一位在美國的大陸朋友就曾表示，在他中學讀書時，家中掛有毛主席的肖像，每天起牀出門到學校上課前，都會向毛主席請安問好，告知要上學；放學回家後，也會跟毛主席打個招呼，充分彰顯「爹親孃親不如毛主席親」的思想灌輸。

即使文革結束、毛澤東病逝、四人幫垮臺，中共的個人崇拜在華國鋒任內仍然持續，直到鄧小平復出，宣佈禁止搞個人崇拜後，才正式終結。然而，隨着習近平的強勢領導，大陸官媒的推波助瀾，個人崇拜又以較爲精緻的包裝再現。

美國是民主國家，我們不否認川普有其特殊的領袖魅力，但他並不以贏回總統寶座、再次入主白官爲滿足，而是積極推動個人崇拜。白宮的佞臣也積極配合演出，例如在4月底的內閣會議中，副總統範斯宣稱許多肖像掛在白宮的前美國總統，僅不過佔個位置罷了，而川普是真正的行動者；國務卿盧比歐則大大讚揚第47任總統川普的「百日政績」—將47位被關在國外的美國人營救回國。

內政部長柏根進一步表示，川普展現無懼的勇氣，敢於挑戰別的總統不敢碰觸的議題，還舔川普屁屁，說有了他在前頭帶隊，內閣閣員就可以大膽衝刺。司法部長也不遑多讓地吹捧川普，認爲他對芬太尼的強硬態度，救了2億5800萬美國人的性命（美國總人口僅3億4千萬），離譜的數字及不符現實的比例，都是個人崇拜搞過頭纔會出現愚蠢說法的印證。

內閣會議的諂媚，擴散到美國農業部大樓外的兩個巨幅總統人像布條，一位是創建該部門的林肯，另一位則是川普，後者的對等關稅引發中國鎖定美國農產品做報復抵制，造成美國農民極大的傷害，難道不諷刺嗎？保守的傳統基金會在川普上任百日時也掛上大幅布條，除了他的相片外，還列舉其重要政績，包括剷除深層政府、強化邊界安全、保障婦女及消弭政府浪費等。一個相當具歷史的智庫，雖有意識形態的同質性，也不應當如此沒有風骨，孰令致之？

個人崇拜的英文「cult」不僅是崇拜，也可用於宗教中的異端。福音派教會難道沒意識到他們所支持的川普，已經走火入魔地將自己透過個人崇拜，成爲「十誡」中耶和華所宣稱不可拜偶像，並且除祂以外，不可有別的神嗎？

毛澤東在與著名美國左派記者史諾（Edgar Snow）聊天時，曾駁斥自己被稱爲「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及「偉大的舵手」等稱謂，僅願意接受「偉大的導師」這個頭銜。如果威權領導人的毛澤東都意識到，過於諂媚的言詞其實不能反映人們心中的真實想法，川普這位老牌民主國家出生成長的美國總統，難道不能抗拒務虛的個人崇拜嗎？

（作者爲國立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