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若騰：北京體操是我家 爲國爭光是信仰
巴黎奧運會男子競技體操團體決賽，中國隊以0.532分之差憾失金牌後，帶傷作戰的名將肖若騰淚灑賽場的一幕令人記憶猶新。如今，29歲的肖若騰仍奮戰在賽場，但他的身份已經變成北京先農壇體校副校長、北京體操隊總教練兼隊員，唯一不變的，就是他從未離開心愛的體操事業。
肖若騰，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也是中國體操隊的標誌性人物之一。他參加過兩屆奧運會，2021年東京奧運會獲得團體銅牌、個人全能銀牌、自由體操銅牌；2024年巴黎奧運會獲得了團體銀牌、個人全能銅牌。雖然未能獲得奧運金牌是肖若騰體操生涯的最大遺憾，但是在此過程中的所有付出都是他成長的收穫。
巴黎奧運會後，肖若騰被北京市體育局、北京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給予記大功獎勵。如今，兼任三職讓肖若騰深感肩負的責任重大，但他也樂於接受這樣的挑戰。肖若騰在儘可能地延長自己的體操運動生涯，甚至不排除再戰2028年洛杉磯奧運會的可能性。與此同時，他也要規劃、管理、建設好北京體操隊，希望能夠在新的崗位上爲北京體操事業做出更大的貢獻。“北京體操是我的家，爲國爭光是一種信仰。”肖若騰堅定地表示。
天賦型選手 與體操“一拍即合”
回望運動生涯，可以說肖若騰是比較順利和幸運的。他從4歲半開始接觸體操，15歲在城市運動會上嶄露頭角，奪得鞍馬比賽冠軍。此後肖若騰開始了國家隊的生涯，並一直被外界看作是天賦型體操運動員。
肖若騰與體操結緣，與“托馬斯全旋”這一觀賞性極強的動作有很大關係。他特別喜歡這一動作，並稱這個動作爲自己的體操生涯啓蒙。肖若騰自豪地透露，小時候只用了一週時間就學會了“托馬斯全旋”。
“我是一個天賦很高的運動員，從小到大，教練和隊友都這樣評價我。簡單來說，別人練一個動作，可能需要做十次，我只需要做兩三次就差不多掌握了。”肖若騰對北京青年報記者說。
據肖若騰的母親趙秀麗回憶，肖若騰小時候很瘦，也很愛動，“我們最初讓他接觸體育，就是想讓他多吃點飯。我們有一個朋友在東城體校當教練，就讓肖若騰去試試。教練說肖若騰的綜合素質特別適合練體操。”而肖若騰也是從小就很喜歡體操，他回憶說，“每次我都主動要求去體操房玩，這些器械在我眼裡就像是玩具。”與體操“一拍即合”後，肖若騰便再也離不開這項運動。
2005年，肖若騰第一次參加比賽，就在全國體操少兒錦標賽上獲得鞍馬和雙槓冠軍，團體第二。這給了他和父母極大的信心。趙秀麗說：“那次比賽回來，肖若騰覺得練這個項目特別有榮譽感，體操能讓他有種發揮到極致的感覺。其實讓他走上專業道路，我們也糾結了很久，畢竟肖若騰當時學習成績也不錯，未來可以有多種選擇。但他就是喜歡體操，我們後來決定還是按照孩子最喜歡的方向去發展。”
肖若騰的路沒有選錯。此後他在各種青少年比賽、市運會、全國比賽、全運會上，頻頻斬獲金牌。2012年，肖若騰作爲北京體操的希望之星，跨入國家隊的大門。此後，肖若騰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中國體操隊度過的，在這裡他獲得了更快的成長。
嚴重肩傷讓他成了“黑膠唱片”必須省着用
參加奧運會並站上最高領獎臺，這是所有優秀運動員的夢想。但實話說，命運似乎總在跟肖若騰開“玩笑”，讓他一次次與奧運金牌擦肩而過。
2016年裡約奧運會，當時已經冒尖的肖若騰原本很有希望參賽，但很可惜的是，在奧運會前的隊內選拔賽上，他遭遇了嚴重的傷病。“受傷後肖若騰做了核磁檢查，發現胳膊上的兩根大筋斷了一根半，剩下的也差不多斷了。你想想，那得多疼啊！”母親趙秀麗回憶道。
但即便如此，肖若騰還是想搏一把，經過與中國體操隊以及醫療、康復團隊充分溝通，最後決定採取保守治療的方式。趙秀麗說：“那些天，他每天一把一把地吃止疼片，現在想起來都揪心，簡直是太難了。那段時間，我每天跟他視頻完都淚流滿面。”這也是肖若騰與家人保持多年的習慣，不管他訓練完了多累、多晚，他都會與父母視頻通話，聊聊這一天的感受，那也是一天當中最放鬆的時刻。
“那段時間，肖若騰與教練組、隊醫一起配合，咬牙挺過來了，但最後他的身體狀態還是沒能達到參加奧運會的要求，所以他非常遺憾地落選了。看到這些，我們當父母的，當時覺得孩子的苦是白受了，那種痛是外人很難理解和體會的。”趙秀麗說。
遺憾錯過里約奧運會的肖若騰，用了差不多一年時間恢復身體與競技狀態。從2017年開始，肖若騰重返賽場，就開始收割國際賽事的冠軍，尤其是當年獲得世錦賽個人全能金牌，是他體操生涯中重要的一次“登頂”。那次世錦賽之後，肖若騰便將終極目標放在了奧運金牌上。
但不斷的傷病卻讓肖若騰的奧運之路充滿曲折。2019年體操世錦賽之後，他的肩傷變得很嚴重。“那年世錦賽之後的全運會，我沒有比全能項目，其實直到東京奧運會前，這個傷病一直伴隨着我。”肖若騰說，“肩傷疼痛讓我始終無法在一些項目中上強度，只能花很多時間去康復治療。當別人練習新動作的時候，我只能在旁邊看着，當自己感覺身體還可以或者在一些關鍵時刻，我也只能咬牙練一兩次。這就跟足球運動員不能帶球跑動，永遠只能跑步訓練的狀態一樣。這種感覺對我的心理影響是很大的。”
那段時間，肖若騰的心裡無比煎熬，但他依然堅定奧運夢想。“遇到這種情況，就像是黑膠唱片，用的次數不能多，一旦用多了，唱片就會被劃壞了。所以，我需要在最重要的時刻，才把我這張‘黑膠唱片’拿出來放給大家聽。”
在觀衆心目中，他就是冠軍
2021年東京奧運會，肖若騰正處運動生涯的巔峰期，個人全能決賽也是他距離奧運金牌最近的一次。比賽前，肖若騰吃了4片止疼藥，讓自己全情投入。比賽中，他完美髮揮，六項零失誤，但由於現場裁判對於他的最後一項單槓動作打分過低，最後他以0.4分之差不敵東道主選手橋本大輝，與金牌失之交臂。儘管如此，肖若騰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無數網友留言：“在我們的心目中，你就是冠軍！”
未能實現奧運金牌夢想，肖若騰決定再戰下一個奧運週期。但在備戰巴黎奧運會的過程中，他同樣遭遇着傷病的困擾。特別是在出徵巴黎的前一週，肖若騰的肩傷加重，他一度連擡手臂到眼睛的高度都做不到。“雖然當時肩膀也打了封閉，但距離奧運會實在太近了，傷病反應當時告訴我可能是‘死刑’，我都覺得可能參加不了奧運會了。但很幸運的是，專家對我說，我的肩膀結構沒出現問題，就是炎症，有水腫，肩膀不會斷，但會很疼痛。這對我來說已經算好消息了，所以我賽前堅持打封閉治療，保證可以出戰。”肖若騰回憶說。
巴黎奧運會上，中國體操隊丟掉了最爲看重也是最有可能奪金的男團金牌，這一次是因爲隊友在最後一項單槓上接連出現重大失誤，總分被對手逆轉。當時的肖若騰，在團體成績定格後，默默在場邊的椅子上坐了很久，似乎不願意與很可能是自己的最後一屆奧運會作別。“金牌已經放在兜裡了，又被掏了出去，那股難受勁兒是沒法形容的。”肖若騰說。
北青報記者曾經問過肖若騰，巴黎奧運會是不是他的最後一屆奧運會？他當時這樣回答：“我之前希望等兩三個優秀年輕運動員涌現出來，說肖若騰不要再佔據這個位置了，我再離開。我也曾經覺得只要練得好，保持得好，還可以嘗試堅持到洛杉磯。但這次團體賽失利，讓我真的覺得這是自己的最後一屆奧運會了，全能比賽我也是這樣的感受，我已經傾盡所有。”
巴黎奧運會結束後，肖若騰說自己的訓練次數與之前相比有所減少，每週大概訓練三次，每次3個小時左右。但他感覺目前的身體狀態以及競技狀態仍然有一定的上升空間，“以目前自己的狀態來說，衝擊洛杉磯奧運會，並非完全不可能。”肖若騰對北青報記者表示，“畢竟現在距離洛杉磯奧運會還有三年時間，這中間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但是隻要國家隊和北京體操隊需要我，我都會肩負起使命，竭盡全力去拼搏，無論結果如何。”
轉型兼任三職 要爲北京培養更多體操人才
巴黎奧運會之後，肖若騰原本想從體操中抽離一段時間，然後對未來再做打算。這個時候，北京體操隊與肖若騰進行了充分溝通，希望他能發揮自己的積極作用，爲北京體操的發展繼續發光發熱。
肖若騰對北青報記者說：“在我的體操生涯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北京體操隊度過的，在這裡訓練積累、在比賽中成長，這裡就像是我的家一樣。我對北京體操有着特別深的感情，這種感情也隨着時間的推進變得越來越深厚。在我的心裡，一直非常希望爲北京體操貢獻更多的力量。”
今年1月，肖若騰被正式任命爲北京先農壇體校副校長、北京體操隊總教練兼隊員。談到角色轉變，肖若騰表示：“巴黎奧運會男團沒有拿到金牌，這對於我而言，是一大挫折。當時心裡覺得可能沒有機會繼續去衝擊了，對體操的興趣也減弱了。從巴黎回來以後，我當時考慮先不練，然後在全運會前恢復一下，如果恢復得好就繼續練，恢復得不好的話就退役了。但是，北京市體育局高度重視競技體育方面的發展，相關領導與我進行了很多次溝通，讓我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於是我重新投入到訓練當中，同時也做一些北京體操隊的隊伍建設工作。”
對於運動員而言，這種身兼三職的轉型確實有些難度，但肖若騰的適應能力較強，也樂於接受這樣的挑戰。“因爲現在的角色不同於以前只是運動員，也要考慮很多隊伍管理和訓練方面的事情，包括隊伍建設、後備人才培養等等，所以這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體力。雖然事情更多了，挑戰大了，但我覺得自己的適應速度還是很快的，就是將各種事情規劃好時間，然後逐一解決。這其實與練體操動作一樣，也是先分解動作，然後逐步加入到成套動作當中。”肖若騰說。
在今年5月進行的全運會前的體操運動員體能測試中，肖若騰縱跳、深蹲、臥推、2000米跑、折返跑等各項成績均已達標，這對於一名逐漸恢復訓練的29歲運動員來說，非常不容易。隨後，肖若騰以北京體操隊教練兼隊員的身份參加了今年的全運會預賽，並拿到了決賽階段的參賽資格。
全運會體操預賽暨全國錦標賽中，北京體操男隊獲得了團體第9名。雖然在外界看來這樣的名次並不出色，但對於這支隊伍而言，卻是一個很大的進步，畢竟北京體操男隊此前多年都未能組隊參賽。但肖若騰上任後，迅速組建隊伍加緊訓練，而且自己打滿了六項，真正做到了身先士卒。
肖若騰向北青報記者透露，“我現在的訓練量要比之前只做運動員時少很多，但要想讓自己保持一定的競技水平，就必須在單次訓練中變得更加有效。背後的訓練、恢復、後勤保障團隊，都給我提供了很多幫助。當然，擠壓休息時間也是必然的，有些時候我就是利用全隊休息的時間獨自去訓練。”而對於體操迷們來說也有了新的期待，在即將於11月舉行的全運會上，又能見到肖若騰的賽場風姿了。
此外，肖若騰希望在儘量延長自己運動生涯的同時，培養出更多的北京體操人才，實現完美傳承。
“由於一些原因，北京體操的人才基礎是相對比較薄弱的。但在各方努力下，現在情況正在逐漸好轉，我們的青訓體系也在逐步完善。作爲總教練，我希望北京練體操的孩子多起來，並能從中找到更多有天賦的好苗子加以培養。其實，北京體操一直都在爲國家隊輸送高水平選手，像奧運冠軍滕海濱、何可欣等，都是代表性人物。作爲運動員，我特別希望爲國效力，爲國爭光，這是一種信仰。而作爲教練員，我也希望新一代選手拿好接力棒。”肖若騰說，“無論是國家隊還是北京隊，都培養了我，鍛造了我，因此我希望能夠將自己對體操的領悟、自己的經驗傳遞下去，這也是體操人的責任。”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宋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