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捅破釋永信被抓這層窗戶紙,是調查記者該有的責任和擔當
7月27日晚8點01分,少林寺官方網站發佈情況通報:
少林寺住持釋永信涉嫌刑事犯罪,挪用侵佔項目資金寺院資產;嚴重違反佛教戒律,長期與多名女性保持不正當關係並育有私生子。目前正在接受多部門聯合調查。有關情況將及時向社會公佈。
作爲一個見慣了各種官方通報的我,能明顯感覺到這份情況通報非同尋常。首先,這個通報很像紀委監委近年來對一些落馬官員的通報,但通報的主體既不是河南省紀委監委,也不是少林寺所在地登封市紀委監委。其次,既然涉嫌刑事犯罪,公安發佈警情通報也是合情合理。再次,民宗部門作爲寺廟的主管部門,發佈情況通報也再適合不過。可最終發佈情況通報的,是少林寺管理處。
爲何“自己揭自己”,這裡面可能涉及諸多複雜因素,也許問題遠比我們想象的複雜多得多,這裡我也就不多費口舌了,感興趣的朋友各自腦補。
釋永信出事後,還有一事也讓我十分不解。情況通報發佈後,河南嵩山少林文化旅遊有限公司緊隨其後發佈公告:
當前正值暑期旅遊旺季,少林景區遊客量持續攀升,爲有效落實景區限流措施,切實保障遊客安全、提升遊覽體驗,自2025年7月31日,少林景區將全面實行線上預約購票。景區暫停全價票、18歲以下游客線下購票服務,保留少量服務窗口爲享受優免政策的遊客提供必要的線下服務。
請計劃前來遊覽的遊客朋友,提前2至7天通過景區官方微信公衆號“嵩山旅遊”和“漫遊嵩山”小程序等正規渠道預約購票,港澳臺遊客、外籍遊客線上預約成功後,需持相關證件到線下服務窗口覈驗後購票並換取入園憑證。
原本,這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但詭異的是,該公告僅過去一夜,今天嵩山少林景區微信公衆號發佈補充公告稱,因系統升級,少林景區原購票渠道不變,由此給各位遊客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
但不管怎樣,釋永信被調查這件事總算是實錘了,而且就在今天(7月28日),中國佛教協會發布公告,對釋永信的戒牒予以註銷。
以上種種,對於首發釋永信被帶走調查的我來說,意義重大。
7月26日上午,我注意到網絡上有消息說,某著名“千年古剎”方丈釋某某已被帶走調查。
媒體人的警覺告訴我,這個釋某某肯定是釋永信。
我立即展開地毯式搜索,然而並沒有什麼收穫。但我並不死心,趕緊聯繫河南籍的媒體朋友,請求幫助。果然,通過河南籍媒體朋友,我獲取到釋永信確被帶走調查的第一手信息。
爲進一步求證,我給少林寺負責外聯的鄭老師打電話。我運氣好,電話響兩聲後就接通了。鄭老師問清楚我的身份後,他就方丈釋永信被帶走調查既未否定也未回答。我記得當時情形是,他又問了一遍我的身份,然後才掛斷電話。
這讓我更加篤定,釋永信確實出事了,不然,面對網上傳言,鄭老師不會一個字不說。
文章寫好以後,在要不要發這個關鍵問題上,我確實掙扎了很久。首先,我發現此前有關此事的文章走失,其次官方未發聲,如果最後認定不實,於我可能將是滅頂之災。
好友提醒我說:“ 釋永信在世界影響非凡,資源龐大,弟子遍佈世界各地,高手如雲,你可要想好了,文章發出去好比開弓沒有回頭箭。”
還有朋友好心建議,安全起見,讓我把釋永信改成釋某某,帶走調查改成疑帶走調查,或用“網傳”。
我知道,朋友們都是出於關心,但那不是我的風格,要麼不幹,要幹必須真名實姓,真刀真槍。
我考慮再三,最後決定把文章發出來。
文章發佈會,很快引爆網絡,媒體、自媒體紛紛跟進報道,衝上各大平臺熱搜熱榜。
流量越大我越慌,心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似的七上八下,無比煎熬。很多人通過後臺私信我,或發評論攻擊我:傳謠、毒流量、譁衆取寵、吃人血饅頭、開封警方已闢謠……
扣上這些帽子,然後威脅:自求多福、小心遭報應…
因爲寫文章的緣故,面對威脅,我早已習慣。
在一些人眼中,我寫文章是“煽動輿論”、“看不得中國好”,甚至是“反動分子”、“漢奸”,讓趕緊刪除文章,不然“去抓你”。
我記得有一次,我寫了一篇某學校一名學生被殺致死的文章,突然接到電話:“你愛人在某某單位上班,孩子在某某學校上學,你們的戶口都在我們轄區……”那意思,傻子都知道。
還有一次,某高新區用自己制定的土辦法,開除了一名因說實話讓領導遭批評的小職員,我通過暗訪證實被開除的小職員說的是事實,此事引起高層重視,轉辦省委書記,後安排省紀委調查,最後土辦法被取消,被開除的小職員獲得五位數賠償,相關人員受到處理。
雖然事情解決了,但我的事纔開始,突然有一天,前同事打電話問我:“你做了啥事,他們來單位調查你。”
好在此事後來不了了之。
最近一次威脅,就發生在昨天。因爲此前寫山東億萬商人被出軌妻子送進大牢11個月後,發現妻子居然懷孕病併產子的文章,遭到山東有關部門多次滋擾,昨天更是赤裸裸的說要讓我所在轄區的公安問候我。
誠然,這些年寫文章爲他人發聲,雖然遭遇各種威脅,但也幫助了不少人。我們關注過的案子,有的發回,有的撤訴,還有的改判無罪,還有一些得到了經濟賠償,已知的從最初的不管不問,到最後得到200萬賠償。當然,更多的是一些民生問題,最後得到解決。
我想,這就是我堅持寫文章的動力和初心,也是我所學專業賦予的職責。
至於我爲什麼要“真刀真槍”曝光釋永信這個大瓜?
我想,這更是一個前調查記者和資深媒體人該有的歷史擔當和社會責任。
諸如釋永信這般披着袈裟,打着我佛慈悲、憐憫蒼生的蛀蟲、敗類,是個人都不可能放過他,早該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