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哈哈“繼承之戰”行至中場深水區

《投資者網》韓宜珈

沸沸揚揚的娃哈哈“財產爭奪案”，在近期有了確切的新進展。此前，宗慶後的3名非婚生子女曾向香港高等法院提起訴訟，認爲宗馥莉非法佔用了部分家族信託的資產，要求宗馥莉披露一個匯豐銀行賬戶內資產去向，並申請禁止宗馥莉處理該賬戶內任何資產。

根據公開信息，宗慶後曾設立一項總額爲21億美元的離岸信託，計劃將其中7億美元分配給三名非婚生子女（宗繼昌、宗婕莉、宗繼盛），每人一份。然而，宗馥莉作爲宗慶後公開的獨生女，接掌了娃哈哈集團，並在2024年7月拒絕簽署“資產轉入信託指示表”，要求更換信託公司，此舉被三名原告視爲違反協議，從而引發訴訟。

2025年8月1日，中國香港高等法院對宗慶後遺產信託案進行了聆訊，整場聆訊僅持續5分鐘，但裁決的結果卻對這家國民級企業有着不同的意義。

信託資產“禁令”

最引人矚目的消息，無疑是宗馥莉被香港法院下了“禁令”。根據法院裁定，建浩創投有限公司（Jian Hao Ventures Limited）名下的中國香港匯豐銀行賬戶中的資產，屬於宗繼昌、宗婕莉、宗繼盛三人作爲受益人的信託財產。因此，法院下令禁止宗馥莉從該賬戶中提取或轉移任何資產，這一禁制令將持續有效，直至杭州中級人民法院及浙江高級人民法院對此案作出最終裁決。

此外，法院還要求宗馥莉就信託財產的去向向原告作出解釋，並披露匯豐賬戶的最新餘額、資產去向及收支完整賬目。同時，法院指出宗馥莉需就信託財產對原告負有受信責任，並要求她支付原告以21億美元爲基數的利息收益，同時賠償因擅自轉移信託財產而造成的損失，暫計爲108.5萬美元。

對於這筆108萬美元的轉出，宗馥莉方面辯稱，涉案信託賬戶資金是公司海外拓展儲備金，這筆美元的轉賬是用於支付越南工廠設備尾款，並提供了合同及發票佐證。

整個規模將近150億元人民幣的信託，據悉曾是宗慶後生前所設立。初始規模高達21億美金，每位受益人各得7億美金。信託設立時，宗慶後明確要求不得動用本金，僅可分配收益利息，並且這些信託財產與受益人的配偶無關，被視爲婚前財產。

據公開信息，判決書中很明確地顯示，宗慶後與宗馥莉曾簽訂一份委託協議。根據協議內容，宗慶後委託宗馥莉設立三個境外信託（“信託A”“信託B”“信託C”，合稱爲宗氏境外家族信託），信託A以宗繼昌及其子女作爲信託受益人；信託B以宗婕莉及其子女作爲信託受益人；信託C以宗繼盛及其子女作爲信託受益人。

由此不難看出，宗慶後確實給三位非婚生子女留下了一筆“境外遺產”。並且規定這份“鉅額遺產”只能吃利息，不能動本金。

但整個“財產爭奪”案件裡，主要的疑問點有以下幾處，首先是宗馥莉手握的遺囑，與這份信託基金是否衝突。根據中國香港高等法院的裁決，信託優先於遺囑，這意味着即使宗馥莉持有遺囑，也不能否定信託的法律效力。

《投資者網》諮詢泰和泰（上海）律師事務所律師漢楠表示，若信託成立，有效信託優先於遺囑，即信託資產範圍涵蓋遺囑涉及的財產，那麼信託受益人的權益會優先受到保護，信託成立後，財產不在屬於委託人自有，遺囑與信託衝突的內容會無效。香港法院的裁決屬於一種財產保全措施，並未對遺囑效力、信託合法性做出認定。就香港高等法院的決定，在整個繼承案件最終結果前，不能提款任何資產。

而另一個爭議點，便是那三位非婚生子女的繼承權是否合法合理的問題。三名原告均爲宗慶後與前娃哈哈高管杜建英所生，他們主張自己享有與婚生子女同等的繼承權。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非婚生子女確實享有財產繼承權，但實踐中卻常常需要因事而異。在家族內部的遺產分配上，還是以遺囑爲主。

而宗馥莉手握的遺囑是否有效，有相關人士質疑，遺囑見證人爲公司高管，與宗馥莉存在利害關係。漢楠律師表示，就遺囑有高管簽名來說，按照我國民法典繼承篇的相關規定，與繼承人、受遺贈人有利害關係的人不能作爲見證人，兩位高管職務、薪資等受宗馥莉管理領導，但並不等同於一定存在利害關係，兩位崗位的晉升也不是宗馥莉直接決策，所以也並不必然導致見證無效。就遺囑本身來說，屬於被繼承人自書的形式，那見證非自書遺囑的必要條件。

值得注意的是，建浩創投是根據英屬維爾京羣島法律註冊成立的公司，宗慶後生前曾是該公司的唯一董事，而在他去世後，這一職位由宗馥莉接任。截至2024年5月31日，建浩創投在香港匯豐銀行的賬戶中持有高達17.99億美元（摺合141億港元）的資產，主要包括債券及其他固定收益資產，以及部分現金和定期存款。

如果此次香港法院的判決最終生效，宗馥莉對這份信託“無能爲力”，那對於宗馥莉和其背後的娃哈哈來說，都是一次輿論與資產上的“危急時刻”。

故事未到終局

比豪門“遺產風波”更加吸引大衆注意的，是娃哈哈這家“半國資”的企業，是否會因爲家族動盪，引發企業危機。

在香港法院，三位非婚生子女與宗馥莉爭的是21億美元的信託，那在杭州法院，三位非婚生子女爭的便是娃哈哈的股權了。

娃哈哈集團的股權結構複雜，杭州國資委持股46%，職工持股平臺持股24.6%，宗氏家族持股29.4%。三名原告不僅要求凍結信託資產，還要求確認其對娃哈哈集團29.4%股權的繼承權。這場爭奪不僅涉及個人財產，更關乎企業控制權的歸屬。

雖然財經作家吳曉波在文章中寫道，娃哈哈創立的14萬元基金是宗慶後自己辛苦攢下來的，但也指出，當年無法創立私企，只能藉助國資的力量。不可否認的是，國資的幾次注資，都爲娃哈哈帶來了不小的助力。而娃哈哈集團最終將股權大頭留給杭州國資委，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而此次事件也引出了一項更讓人關注的事實，杭州國資委作爲娃哈哈集團的大股東，這些年來的分紅和收益始終爲0。這就不禁讓廣大民衆質疑，那21億美元的信託從何而來？畢竟作爲股東，杭州國資委這麼多年來可是“零分紅”，娃哈哈集團這家“龐然大物”的企業利潤到底去了哪兒？

相關財務報表顯示，杭州國資委投資收益在2021年至2023年間顯示爲0元。這表明，儘管娃哈哈集團整體利潤較高，但國資股東並未從中獲得任何分紅。此外，中誠信國際評級報告顯示，國資投入娃哈哈集團的2.2億元資產，2024年收益爲零。

從娃哈哈的財務情況來看，2022年娃哈哈整個體系的淨利潤超過47億元，但娃哈哈集團僅賺取了1871萬元，不到總利潤的0.4%。這樣的數據更是說明，大部分利潤並未流向娃哈哈集團，而是被其他實體或家族控制的企業所吸收。例如，宗慶後家族控制的宏勝系、宏振系和三捷系三大外部體系。

其實大衆關心的，始終是家族內部的爭鬥，是否會最終演變成影響企業乃至國資利益的“隱患”。娃哈哈作爲中國飲料行業的龍頭企業，其家族內部糾紛很有可能影響市場信心。據里昂證券研報，娃哈哈財產爭奪案可能影響集團產品銷售及市場份額，而同業農夫山泉及華潤飲料則有望從中受益，市場份額加快增長。

而娃哈哈這些年來的收益，一步步轉移到了“宏勝系”的事實，也不得不讓大衆產生好奇。

在財產分配初期，宗慶後就埋下了兩條線，一條是國內的“獨女”宗馥莉按部就班進入娃哈哈體系，2024年8月正式接任董事長，持有集團29.4%股權。而另一條線便是兩名非婚生子女自2022年起陸續進入娃哈哈體系，其中宗繼昌擔任浙江宏勝飲料有限公司等6家子公司董事，在企查查管理層介紹中被描述爲“戰略投資部高級經理”。由此可見“宏勝系”等纔是宗慶後給自己的子女們留下的“真遺產”。

在宗馥莉執掌娃哈哈集團後，她也試圖進一步將公司的業務轉移到自己掌握的“宏勝系”公司手中，從而實現“去娃哈哈化”。不僅對管理層換血，更是通過關停工廠的方式，將產能轉移到自身的“宏勝系”公司旗下。

目前，整個宗慶後的遺產糾紛案件仍在進行中，杭州中級人民法院和浙江高級人民法院尚未作出最終裁決。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場案件的進展，不僅將影響娃哈哈這家企業的口碑，也將對整個國資混改企業的財務分配產生深遠影響。（思維財經出品）■

本文源自：投資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