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動創新的「反骨精神」為何正從科技企業消失？川普壓力讓領導者選擇沉默？
圖／日經中文網
2025年1月底，川普就任美國總統不久，馬克·祖克柏（Meta公司首席執行長）領導的Meta公司的辦公室男廁所裡，偷偷放置了女性用的衛生用品。這是在Meta迎合政府意向，廢止了多樣性、公平性和包容性（DEI）政策，撤去了原本爲性少數羣體而設置的衛生用品之後發生的事情。
據美國媒體報道，那些本該被撤走的衛生用品，是由在那裡工作的員工重新放回的。在祖克柏爲了避免與政府對立而明顯地向川普示好時，員工們以靜默的方式表達了抗議。
在Meta內部蔓延的猜忌
祖克柏等美國科技巨頭的領導者們，爲了避免在商業上遭受不利影響，紛紛向川普政府表示恭順。輝達（NVIDIA）的CEO黃仁勳、OpenAI的CEO薩姆·奧特曼（Sam Altman）等人甚至還追隨川普出訪，前往沙烏地阿拉伯等地。
然而，位於加州的矽谷聚集了大量持自由主義思想的人們，對於這種做法，員工們並不感到欣慰。剛剛顯露「成人面孔」的高層與反叛的員工之間，逐漸吹起了隔閡的寒風。
矽谷的Meta總部（2024年，美國加利福尼亞州）。 圖／日經中文網
一名Meta工程師在職業社交網站LinkedIn上寫道：「我因爲在聊天軟體中向妻子分享了公司內部有關人事評估制度的通知而被解僱了」。這名工程師此前在公司的人事評估中表現良好，但在3月因泄漏資訊的嫌疑被解僱。
在公司向來倡導的「自由的企業文化」之下，員工們認爲理應容許這種行爲，而作爲大企業的管理層則越來越強調「控制」，二者的認知差距正在不斷擴大。
引發爭議的那份公司內部認識評估通知中提到，公司將裁掉5%表現不佳的員工。這一舉措引發了內部疑慮：那些不服從公司管理的人，是否會成爲「被裁對象」？一名員工稱：「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我？」
正在失去的「自由」
過去的科技企業曾允許員工自由、暢所欲言地討論，甚至有時可以憑藉一線員工的聲音改變管理層的決策。比如，美國谷歌在2018年曾計劃向美國國防部提供AI技術，但因爲部分員工對軍用AI存在道德問題提出強烈抗議，谷歌就一度中止了該計劃。
2015年，在保守的印第安納州等地，曾計劃通過一項「反LGBT法」，允許以客戶性取向爲由拒絕提供服務。美國Salesforce公司在員工抗議後宣佈撤出該州的投資，最終迫使該法案進行了修改。
如今，公司更傾向於優先考慮經營，而不是員工的意願。2024年，谷歌的部分員工因反對向以色列提供雲計算技術而在辦公室舉行抗議活動。據活動主辦方稱，約有50名員工因此被解僱。
熟悉矽谷企業文化的美國聖荷西州立大學教授羅伯託·岡薩雷斯指出：「科技企業的員工們因爲害怕被解僱，變得難以發聲。政治性的討論已經從內部論壇和工作終端上消失，潛入地下。」
技術人員大多是外國人
員工勢力萎縮的背景之一，是矽谷科技公司員工大多是外國人，這也是矽谷特有的現象。根據美國非營利機構「矽谷聯合會」的數據，在矽谷主要的兩個郡，大專以上學歷的科技人才中，只有約三成是美國本土出生。川普政府在任期間加大了對移民的打壓力度，外國人一旦失業，留美資格也會受到影響。
「咦，這裡竟然進不去了」，矽谷谷歌總部的部分區域外部人員原來可以隨意出入，那裡的巨型恐龍骨架模型等也成爲了當地的網紅景點。這一切曾象徵着對當地開放的企業文化。然而從2024年起，這些區域被圍上了柵欄，只有員工可以進入。谷歌方面表示「出於安全考慮」。
谷歌總部以前開放的區域如今設了圍欄（美國加利福尼亞州，5月23日）。 圖／日經中文網
蘋果公司的已故創始人史蒂芬·賈伯斯年輕時曾深受反叛的嬉皮文化影響，憑藉對既有觀念的挑戰精神，開闢了新的市場。
然而，如今現任CEO提姆·庫克爲了避免iPhone被加徵關稅，而向川普示好。對此，有證券分析師丹尼爾·艾夫斯評論說：「庫克現在有四分之一的精力都花在政治上了」。
矽谷也出現了「大企業病」
不僅是蘋果，成爲超級平臺的科技巨頭們，也爲了順利開展業務，積極向政府和國會遊說，力爭有利的政策和稅制，市場和股東也對此表示默許。
許多員工感到，這種增長是以「大企業病」爲代價的。蘋果的一名前工程師表示：「公司內部充斥着官僚主義的閉塞感，大家互相拖後腿，創新很難出現」。最終，他選擇了跳槽到一家初創企業。
如果說對常識的質疑和自由的想像力是創新的源泉，那麼這些美國大型科技公司的未來就未必牢不可破。經歷了多次新陳代謝的矽谷，如今OpenAI的奧特曼正將最前沿的AI技術投入其中，正在撼動谷歌、Meta和蘋果的商業模式。
在矽谷，若選擇防守，就意味着衰退。盛極必衰的道理，對那些被認爲比國家更強大的科技巨頭們同樣適用。如果新陳代謝停止，那就意味着矽谷本身也將走向衰落。
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清水孝輔、中藤玲 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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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你不知道的美國（14）科技巨頭失去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