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 小說】祁立峰／志怪或童話

宮澤賢治／着，洛薩／譯，伊森．楊．太郎／繪圖《宮澤賢治的恐怖怪談》書影。（圖／好人提供）

推薦書：宮澤賢治／着，洛薩／譯，伊森．楊．太郎／繪圖《宮澤賢治的恐怖怪談》（好人出版）

被譽爲日本安徒生的宮澤賢治，以詩歌、童話聞名。其代表作《銀河鐵道之夜》是日本許多教科書的選文，而〈不要輸給風雨〉一詩在各種場合反覆被朗讀。

由於作者逝世近百年，其作品已爲公開版權，因而出版社選擇其童話散文中，較爲驚悚異色之二十篇集結成書，題名爲《宮澤賢治的恐怖怪談》。然而此怪談也非古代或今日所謂的精怪或魑魅等超現實題材，其中較爲奇幻的篇章如〈座敷童子〉，十個孩童手牽手圍圈跳舞，忽然多出了一個人；〈鬥米虎子〉拿裝載千金之箱唬騙行商，實則內裡裝着砂石；〈水仙月的第四天〉，雪婆婆率領着雪童子製造風雪等等。

從古典論文傳統的「知人論世」來看，宮澤賢治出生於日本東北的巖手縣，出生前的幾個月巖手才經歷過海嘯地震摧殘。東北的酷寒，頻繁的天災，人與自然抗爭，加上其農林學校的背景，《宮》書中好幾篇都與人與動物，狩獵，自然界的弱肉強食有關。

〈皂莢淵〉裡，孩童們眼見大人來陂塘裡炸魚，有樣學樣，帶着具有毒性的丹礬毒魚；〈滑牀山的熊〉裡，獵人與熊約法三章，容其生還兩年之後，再來剝皮取膽，但最後獵人卻遭熊之反噬；〈要求特別多的餐廳〉裡，兩個獵人全副武裝，誤入山村裡的西式高級餐廳，沒想到餐廳告示牌要求迭出，先是剝除武裝，再來洗淨身軀，甚至身體抹鹽塗上奶油，形移勢易，人爲刀俎，獵人成了盤飧之物。

天地無情，聖人無情，大自然給予人類豐澤物產，卻又不仁不語，毫無憐憫同情。這是從古至今童話或寓言的母題，而《宮》以特有的抒情，溫柔之聲腔，說着這些深思極恐，帶着黑色悲喜劇的故事。加上故事裡夾雜的歌詩、唱詞或童謠，交織譜寫出作者仁民愛物之純真與童心。

就題材與定義來說，《宮》一書所講述的寓言與童話，或許不完全在講魑魅搏人、精怪異形之恐怖故事，也非如六朝志怪或《聊齋志異》般的記異叢書，然而在描述自然的反撲，氣候的嚴峻，孩童與成人共通的殘酷之外，仍具有強烈的日式鄉野情懷，寫景細膩，意象靈動，如童話又如夢境般的幻景與奇趣，令讀者心嚮往之。

不過此處可附帶一提的是，由於宮澤賢治部分作品，寫作時間距今已逾百年，用詞或有古今通塞以及文化差異之處，雖然本書在翻譯行文之時，於專用名詞後有時加括號說明，但若有譯註補述，可能更有助於讀者理解其時代脈絡。此外，有些篇名後亦可增加註釋──如〈皂莢淵〉之「皂莢」爲植物名，或許該淵以生皂莢而得名？〈因陀羅網〉此篇名出自佛教華嚴宗，十玄門中有「因陀羅網境界門」之謂。除了文化有別之外，亦可從中見宮澤賢治之對諸多知識、自然與佛學之廣博深刻，作爲其童話寓言寫作之材資，讓臺灣讀者能一窺宮澤賢治作品之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