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正鋒專欄》誰壟斷了黨外

黨外是執政黨之外，並非民進黨壟斷的專利。圖爲民進黨在黨外時代強調要爭取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圖／本報資料照片）

黨外人士是指戰後反對國民黨威權統治者，譬如臺灣省議會的「五龍一鳳」，當中郭雨新與李萬居是青年黨員，吳三連與許世賢曾加入民社黨，李源棧參與雷震籌組中國民主黨，而郭國基則是徹頭徹尾無黨無派。1969年首度立委增額補選，彰化街頭傳來日本〈軍艦行進曲〉，就知道是郭國基的戰車；他北上就職疾言，「沒有反對黨，說是民主政治，是欺世盜名」，隨即辭世。

有系統推動黨外運動的是康寧祥及黃信介，先是透過選舉結合反國民黨人士，又在1975年結合出身《大學雜誌》的張俊宏創辦《臺灣政論》。我當時念高二，數學老師要我們趕快去買來看，果真辦了幾期就被查禁。當時同學之間則私下傳閱張俊宏與許信良等人所寫的禁書《臺灣社會力的分析》。當年海外的臺獨聯盟與新潮流結盟，我回國以來諸多美麗島前輩不吝傾囊相授。

陳婉真與陳鼓應在1978年底聯手參選立委及國代，念大二的我對於省籍超越大爲感動，沒課就跑去臺大對面的博士書局晃。選舉因中美斷交戛然而止，師母湯鳳娥請大家吃飯，風聲鶴唳，儼然最後的晚餐。我跟這些女將姐姐說，有必要的話可以帶她們到霧峰藏匿後山，被女工小說作家曾心儀斥責烏鴉。新冠肺炎期間，我受邀到紫藤廬座談，一位大姐趨前致意，拿下口罩竟是師母珊珊。

經過1979年美麗島事件，次年底恢復增額立委及國代補選，大四的我跟一羣臺大大學論壇社異議分子跑去幫代夫出征的黨外人士助選。我一開頭被分配到林義雄夫人方素敏競選總部，因人太多轉到姚嘉文夫人周清玉處，猶記在虎林家發傳單抱頭鼠竄。多年後，獨盟少年跟林義雄開講，發現悲憤的他好酒量。獄中寫《七色記》的姚嘉文有文采，後來負責提海外獨盟的頭回來交給阿扁。

人稱「阿嬤」的許榮淑原本是國中老師，美麗島事件受難人家屬手足無措，她出面奔走張羅；黨外雜誌一再被查禁，她義無反顧擔任發行人，年輕寫手點滴心頭。人稱「街頭小霸王」的林正杰文武雙全，編輯黨外雜誌相當開放，近年偶遇依然奕奕，不想仙逝。陳婉真越牆闖關回國組「臺建組織」，被視爲與獨盟互別苗頭；我後來有幸受邀在「甲午變天」講政治學，久別忽聞駕鶴西歸。

我的志業是政治知識的解惑與傳播，致力臺灣社會多元族羣的妥協，不願爲選舉競爭或政治利益捲入黨派之爭。近年來見民進黨總統初選離經叛道，臨危授命、不堪回首。蔡英文全面執政，矮化國會爲禁臠；賴清德面對朝小野大，卻變本加厲，異議者儼然民選皇帝鑄劍的「雜質」。輸不起的民進黨濫用罷免，當下臺灣民主倒退，不只淪爲法西斯的抑制，而是走向集權政治的全面打壓。

黨外是執政黨之外，並非民進黨壟斷的專利。不再誤人子弟，餘生至少可貢獻心力從事傾聽及撥雲，春蠶到死絲方盡。自由是我個人的最高目標，然而，不管是思想還是言論，這樣的執着必須建立在理性與知識。那麼，姑且把拙專欄稱「政治文化建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