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心事】辛夷／月光下的釋然

自他選擇與母親共眠，將我棄於一旁那刻起，我便長久沉溺於自我羞辱與質疑。怎會淪落至此？難道我不值得被愛？夜深人靜時，這些問題如潮水翻涌，將我層層包裹，無從逃離。

直至憂鬱如寒潮襲來，我不得不與自己赤裸相對。原來，不被喜歡，並非世界末日。有人捧若珍寶，有人棄若敝屣，皆是人情本相。我不再強求，也不再討好，終於明白，他們的冷漠，並非我需要承擔的過錯。

然而，命運並未輕易放過我。某日，孩子垂首，怯怯說：「爸爸問我們想跟誰？他說媽媽沒有錢，錢都在他那裡，跟媽媽的話，會沒飯吃、沒書讀……」

話音落下，我的心彷彿被生鏽的刀緩慢劃開，疼痛無聲無息。大人的戰爭竟然以孩子爲人質，更可笑的是，曾經我費盡心力想換取一絲善意，如今才頓悟，那些人從不缺藉口，缺的只是良知。

舊傷終將結痂，執念終會煙消雲散。過去已然遠去，如今的我更珍惜眼前日常。我不再追求奢華盛宴，只願與女兒漫步夜市食幾樣小吃，逛書局隨手翻閱，流連校園的靜謐綠蔭，最後在夜風中乘車歸家。如此便已足夠。

這日友人來訪，賞花之餘抱走幾盆多肉與幾樣植物。能與人分享生命的綠意，竟是如此美好。我曾以爲自己一無所有，未想世界依舊願意給我溫柔。想到彼岸花，學校主任曾欲贈我紅花石蒜球莖，彼時婉拒，如今不禁泛起一絲惋惜。人生便是如此，當下不知珍惜，回首已是來不及。

夜幕降臨，月色如水，靜靜鋪展在大地之上。這夜雖是十三，銀輝卻已盈滿。我想起求學時，每日孤身走回租屋處，陪伴的唯有這一輪冷月。月光無言，卻照見我的影子，讓我不覺孤寂。我懷念那段月色無法倒映回去的青春，即便貧瘠，卻滿懷希望。

澆花時，我仰望蒼穹，那一輪明月皎皎生輝，城市的燈火也無法掩蓋光芒。許久未見如此清朗的月色了，今夜它終於如約而至。這月色讓我感動，彷彿在提醒──有些光，不論如何，都不會被隱沒。

思緒飄移在這片無垠中，滿是回憶與回不去的青春。但我知曉，我的心已然掙脫囹圄。此刻，月光之下，我終於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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