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心聲】辛夷／長女是被困住的星星

長女是被困住的星星。圖／喜花如

小時候，我常常被這麼叮囑：「妳是姊姊，要讓弟弟妹妹」「妳是姊姊，要懂事一點，不要讓爸媽操心」「妳是姊姊，要以身作則，當個榜樣」……

於是，我在跌倒時，忍着不哭；在心酸時，先安慰別人。於是，我學會了：自己的情緒，可以先放一邊。自己的夢想，也可以晚一點再想。

在臺灣，長女，從不是一個簡單的身分，而是一種默默燃燒的角色。她們太早學會察言觀色、體貼大人，太早成爲小大人。像我的朋友阿珊，她是家中長女。高中時，她夢想成爲設計師，書包上繡滿自己畫的圖案。但填志願時，她收起畫筆，選了能最快出社會的科目。工作後，薪水拿來補貼弟弟的學費，買的第一輛機車也不是給自己，而是給要上課的弟弟。弟弟順利留學、成家立業，成爲全家的驕傲。而阿珊只能在夜深人靜時，偷偷翻看年少時畫過的素描本，偶爾想着自己也曾有的夢想。

長女不是天生如此。是因爲她們太早理解了，家中總得要有一個人懂事，而她「剛好」是那個人。更諷刺的是，長女們即使離開了家庭，進入職場，依然無法擺脫這樣的命運。

辦公室裡，湊在一起的幾乎全是長女。她們自律、負責、體貼，懂得未說出口的期待，懂得未交代清楚的任務。別人還在抱怨，她們已經默默完成交辦事項。別人還在推託，她們已經默默承擔任務。結果是什麼？不是升遷、不是獎勵，而是更多的責任。

愈是能扛的人愈是被塞滿行李，愈是會體諒的人愈是被當成理所當然。她們就像一羣燃燒的蠟燭，被工作一根一根點燃，被期待一層一層包裹，直到最後只剩下一截焦黑的燭尾。

我的同事小青，三十歲未婚，存款大半用來貼補家用。父母催婚之餘，也期待她繼續留在身邊照顧年邁的長輩。有次加班到深夜，她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對着電腦螢幕發呆，苦笑着嘆氣：「好像我的人生，就是在替別人圓夢。」姊姊們，不只是姊姊；她們曾經也都是會笑、會哭、會作夢的小女孩。只是後來，爲了別人的期待，她們早早剪碎了自己的翅膀。

家庭裡，手足排序不該成爲犧牲的理由；職場上，默默奉獻不該成爲被壓榨的藉口。如果可以，請抱抱身邊的姊姊們。請告訴她們：「這一次不必再懂事了。這一次，換妳選擇自己。」

請記得，姊姊不只是姊姊。她們是獨立的個體，是被困住卻仍然努力閃爍的星星。她們不是蠟燭，不該只被燃燒到最後一刻。她們值得，在自己的天空裡，自由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