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產文學的馬來西亞破圈之旅
圖博會馬來西亞展位 馬來文版《平凡的世界》 《北上》馬來文版封面設計圖 現象級作品《流俗地》
6月18日至22日，第三十一屆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在北京國家會議中心舉辦。圖博會期間，北京出版集團馬來西亞漢文化中心舉辦了70後作家張楚長篇小說《雲落》的馬來文版簽約儀式，以及茅盾文學獎作品《北上》馬來文版新書發佈會。馬來西亞華人作家黎紫書在圖博會上分享了她在中國大陸的作品《流俗地》，凸顯了京企在版權引進方面做出的努力。
京產文學出海，在馬來西亞破圈。近日，北京青年報記者專訪了北京出版集團十月文藝出版社總編輯韓敬羣、馬來西亞漢文化中心拿督吳恆燦主席、曾入駐“十月作家居住地·吉隆坡”的北京作協副主席喬葉，他們分別講述了京產文學在馬來西亞的版權輸出與引進情況。
出海
在書裡找到共同記憶引發情感共鳴
爲何選中將《雲落》譯介成馬來文版？韓敬羣稱：“這是張楚的首部長篇小說，作品聚焦中國的縣城生活，而縣城正是瞭解當代中國的一個切口。這部小說細節豐富，各種人物都得到表現，非常適合版權輸出，希望馬來讀者能從這個譯本中瞭解到中國縣城的生活面貌。”
《北上》馬來文版是繼《平凡的世界》《穆斯林的葬禮》後，版權合作的第3部茅盾文學獎作品。吳恆燦作爲這一譯本的編審，向北青報記者談及閱讀感受時稱：“小說描述了一羣發小在江蘇運河邊長大後去北京闖蕩的心路歷程，這與從小生活在馬來西亞甘榜（馬來文‘鄉村’的意思）孩子們的生活很相似。他們也是沿河而居，在河裡玩耍，盡情揮灑着童年樂趣。這些孩子長大後向往大城市的生活，於是來到首都吉隆坡打拼。”
吳恆燦表示，他特別欣賞徐則臣在書裡的這句話，“一條河活起來，一段歷史就有了逆流而上的可能”。相信在吉隆坡討生活的打工族們，一定能從這本書裡找到共同的記憶，引發情感共鳴。他還認爲《北上》最動人的地方就是美好生活的大團圓結局，這也符合大多數馬來讀者所追求的“以和爲美”的樸素情感。
談及《北上》馬來文的翻譯特點，吳恆燦表示：“馬來文的一個顯著特點是主賓顛倒的語序結構。就是主語和賓語的位置可以互換，形成謂主賓或主賓謂的語序。還有類似‘井底之蛙’這樣的中國諺語，在翻譯時要考慮馬來西亞讀者的理解和感受。他們在古代日常生活裡，接觸不到‘水井’，對這一事物沒有概念，所以得要根據馬來社會的生活場景習慣，採用馬來諺語中的‘椰殼下的青蛙’來替換，達到與‘井底之蛙’同樣的蘊意。”
兩部京產文學作品被列爲馬來西亞中學生參考書目
如何在馬來西亞推廣《北上》？吳恆燦透露，和之前的《平凡的世界》及《穆斯林的葬禮》馬來文版一樣，《北上》首次印數是2000冊，將通過馬來西亞國家語文局在全國的40多所書店發行銷售，其中一部分擺放在公共圖書館供讀者借閱。
“目前《平凡的世界》及《穆斯林的葬禮》馬來文版均已售罄，我們打算對這兩部作品譯本再版印刷。”吳恆燦介紹，馬來西亞教育部將這兩部中國茅獎作品列爲中學生的閱讀參考書目之一。還有高校學者將其作爲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必讀書目，指導學生通過碩博學術論文來研究。“可以說，這兩部作品在馬來西亞的影響力，不單單隻停留在學術層面上。我們漢文化中心舉辦的多場講座，也在不遺餘力地推廣，這兩本書在當地華人圈反響很大。”在吳恆燦看來，《平凡的世界》與《北上》的主題思想有相似之處，書裡描繪了中國改革開放時代背景下，年輕一代爲了理想事業而奮鬥，在平凡中追求不平凡的人生。這種精神力量不分國籍，也不會過時。在馬來西亞，也有無數個“孫少平”式的不甘平庸勇於追夢的青年人。所以，這也是《平凡的世界》能夠在當地引起讀者強烈反響的原因。
交流
北京作家入駐吉隆坡尋找海外華人的文化根脈
“京產”文學不僅要出海，北京作家也要“走出去”。2023年9月15日，在2023北京文化論壇“文明互鑑：相互尊重與合作發展”平行論壇上，北京出版集團十月文學院與馬來西亞漢文化中心正式簽約“十月作家居住地·吉隆坡”項目，標誌着雙方的合作交流進入里程碑式新階段。2024年9月底至10月初，北京作協副主席喬葉入駐“十月作家居住地·吉隆坡”，成爲首位入駐該居住地的中國作家。
在馬期間，喬葉參與了吉隆坡、檳城、霹靂等州屬舉辦的多項文學交流活動，並走訪了馬來西亞多處歷史景點與學院，體驗當地生活和民俗風情、傳統文化，積累創作素材。“我一路給喬葉當導遊，她話不多，但一出口便切中要害。文靜的性格里自有一份堅定。”吳恆燦稱，這是喬葉給他留下的比較深刻的印象。他們一起品嚐怡保特色美食，去熱帶雨林採風，瞭解當地人民的生活面貌。他希望喬葉能在這異國他鄉里找到一些創作靈感，寫出中馬兩國民心相通的作品來。
對於這次採風，喬葉隨時在日記裡記錄下美好的隨感：在怡保的菜市場和豆芽菜合影，這裡的豆芽太好吃了，我每頓必點；甲板是怡保很有歷史感的華人新村，目前也在試圖轉型做鄉村文旅；在吉隆坡的某中文書店裡，看見魯迅和汪曾祺兩位先生的大名了嗎……
喬葉告訴北青報記者，此次採風最讓她感動的是在華人新村裡看到了傳統的龍頭香非遺製作手藝。“我跟着現場的老師傅興致勃勃地學做龍頭香，累得大汗淋漓。”喬葉說，即便是在異國他鄉，華人們也在非常努力地完整保留中華文化的根脈。
這種根脈也體現在像黎紫書一樣的馬來西亞華人作家身上。在怡保的小小書店，喬葉與黎紫書進行了一場有關文學創作、文化認同等話題的深度交流。黎紫書的作品《流俗地》從馬來西亞“錫都”怡保，被居民喊作“樓上樓”的小社會拉開序幕，講述其中市井小民的俗務俗事。在喬葉看來，以黎紫書爲代表的用中文寫作的作家們，他們和母語文學之間的差異性十分迷人。“也許，他們正是以這種方式使得母語文學變得更爲廣袤更爲多元也更有彈性，閱讀馬來西亞華人作家作品讓我獲得了很好的審美體驗。”喬葉坦言。
引進
現象級作品《流俗地》受到中國讀者喜愛
值得一提的是，《流俗地》這部作品憑藉生動的敘事和對於人性百態細緻深入的描摹，一經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推出，便受到中國讀者的喜愛。韓敬羣介紹，該書出版至今發行量已逾20萬冊，有近3萬讀者在豆瓣平臺爲其打出了9.2分的高分。
他還告訴北青報記者，該社共引進了黎紫書的《流俗地》《告別的年代》《野菩薩》《餘生》等四部作品。黎紫書作品卓越的文學品質，十月文藝編輯團隊鍥而不捨的努力，最終使得《流俗地》成爲近些年華語文學的一部現象級作品，受到中國廣大讀者的喜愛。
對於這部在中國大陸聲名鵲起的作品，黎紫書坦言，“作爲一個馬來西亞華人作者，彷彿汪洋中的一條船，我曾以爲自己是孤單的，但是《流俗地》讓我遇上一羣人，遇上這艘站滿了讀者的大船，它可以讓你靠一靠、可以拉你一把。”她還感慨稱，渴望這部作品“活得比我本人更長”，成爲未來讀者記憶中不依賴作者名字而獨立存在的文本。
·中馬文化交流·
以文會友互鑑典籍
作爲首個與中國建立全面戰略伙伴關係的東盟國家，馬來西亞始終積極推動包括出版交流在內的中馬人文合作。繼2023年中國成功擔任吉隆坡國際書展主賓國後，此次馬來西亞在北京圖博會上擔任主賓國，再一次成爲兩國文化交流的重要里程碑。近年來，兩國在聯合出版、翻譯項目和文學交流等領域合作成果豐碩。
展臺上，“馬來西亞50佳國際版權推薦圖書”特別展覽精選了涵蓋文學、歷史、文化、政治、經濟等領域的50種圖書，代表着馬來西亞文化創意產業在全球市場上的新力量，爲中國讀者提供進一步瞭解馬來西亞文化的機會。這其中引人矚目的是榮獲該國最高文學獎的《首都巨賈》及《悠悠河水》中文版譯本。
“可以說，這兩本書是馬來西亞的‘茅獎’作品。翻譯成中文版本，並把其介紹給中國讀者，是想表達每個民族都有它的特性。當你閱讀這兩本小說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們對生活的思考方式及對問題的處理方式是不一樣的。不同民族間要互相尊重，這樣整個人類社會纔會朝着和諧共生的方向發展。”馬來西亞漢文化中心拿汀李玉涓副主席說道。
中馬版權合作也拓展到兒童讀物。在“大家一起做好書——中馬少兒出版論壇”上，接力出版社總經理白冰介紹，近年來與馬來西亞聯營出版有限公司、紅蜻蜓出版社、有品出版社等開展密切合作，取得了豐碩的合作成果。該社推出的兩批“中國—東盟童書合作計劃”，馬來西亞出版機構均有參與。去年啓動的“中國—東盟童書聯合共創項目”中，《小刺蝟也想讓媽媽抱》和《快快國和慢慢國》的馬來文版均已在馬來西亞出版。
馬來西亞國家語文局政策研究部主任法烏茲拉雅頓指出，兒童讀物是促進馬中兩國合作最溫和也最具力量的媒介。該局將搭建雙語數字平臺，並組織兩國作者與插畫師開展交流活動，促進創作理念碰撞與藝術風格融合。
馬來西亞教育部副部長、馬來西亞主賓國代表團團長黃家和表示，這是他第二次率團參展，也是馬來西亞第十次參展。過去十年間，參展的馬來西亞業內人士數量逐年增加。他希望藉助北京圖博會這一廣闊平臺，以文化作爲溝通的橋樑，讓馬來西亞本土創作在國際舞臺上煥發新的光彩。
他還在主賓國開幕式上宣佈，馬來西亞正迎來一場文學復興的盛景。在全國各地，新一代作家、編輯、插畫師和獨立出版商正在蓬勃發展。他們充滿勇氣、精誠合作，正在重新定義馬來西亞文學的內涵，讓本土創作在國際舞臺上煥發新的光彩。
在他看來，這種蓬勃的創作活力，深深植根於馬來綿延數百年的文學傳統。早在馬來王朝時期，先輩就將智慧鐫刻在碑銘、書寫在羊皮與紙張之上。馬六甲王朝鼎盛時期，不僅與中國商旅互通有無，更以文會友，互鑑典籍。這種探索與友誼的精神，至今仍在延續，生生不息。
作爲東盟的重要成員，馬來西亞還積極推動了來自印度尼西亞、新加坡、柬埔寨、越南等成員國的出版商參與本屆北京圖博會。
本版文/本報記者張恩傑
攝影/本報記者李娜
統籌/滿羿李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