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美國芯片封鎖:一場圍繞AI“臨界點”展開的未來戰爭

8月15日消息,美國政府禁止英偉達對華出售高性能計算芯片,其背後是更爲深遠的戰略意圖。這一政策不僅重構了全球兩大經濟體之間的關係,更可能重塑未來數十年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格局。

早在2021年,當美國商務部長吉娜·雷蒙多(Gina Raimondo)邀請艾倫·埃斯特維茲(Alan Estevez)出任拜登政府出口管制要職時,後者最初曾對此猶豫不決。但正是這個看似平常的人事任命,最終成爲美國系統性應對AI地緣政治風險的關鍵轉折點。

履新後不久,埃斯特維茲便從白宮高層處獲悉了一項重大戰略調整。在隨後半年裡,美國政府徹底轉變了對華技術競爭策略。長期以來,雖然美國始終將中國視爲首要技術競爭對手,並試圖在半導體領域保持一至兩代的領先優勢,但2022年9月國家安全顧問傑克·沙利文(Jake Sullivan)的表態,則標誌着戰略的驟然升級:美國“必須保持儘可能大的領先優勢”。

2022年10月7日,拜登政府出臺了全面出口管制措施,試圖限制中國獲取訓練尖端AI模型所需的最先進芯片,並切斷其賴以升級半導體制造能力的關鍵設備供應鏈。儘管官方宣稱旨在遏制中國軍事現代化,但觀察家普遍認爲,其影響將輻射至更廣泛的經濟與科技領域。

這項旨在精準打擊的政策實際上將削弱中國在多個關鍵領域的研發能力:從未來武器系統到生物醫藥創新,從氣候建模到前沿AI研究,所有依賴高性能計算的領域都將受到波及。《紐約時報》評論員甚至將其形容爲“一場沒有硝煙的經濟戰爭”。

拜登政府的戰略賭注在於:通過技術封鎖延緩中國發展所獲得的地緣政治優勢,將遠超過美國對華出口損失和雙邊關係受損的代價。雖然部分決策邏輯延續了華盛頓長期以來的對華警惕,但多位前政府官員透露,一個全新的戰略考量纔是推動此次政策升級的關鍵動因。

美國政府內部普遍認爲,AI技術正臨近一個或多個“臨界點”,可能爲率先突破的國家帶來難以逾越的軍事與經濟優勢。更有觀點認爲,具備自我進化能力的“通用人工智能”(AGI)可能已近在咫尺。在這種預判下,防範中國率先突破技術門檻,便成爲不容有失的戰略要務。

政策沿革:從華爲案到全面管制

拜登政府的芯片禁令並非孤立行動,而是延續並升級了前任政府的對華技術遏制戰略。在特朗普第一個執政期,美國就已將矛頭直指中國科技企業,特別是半導體行業,試圖阻撓其技術崛起和全球擴張。

2019年,美國商務部以違反伊朗制裁爲由,將華爲列入“實體清單”,實質上切斷了該公司與美國芯片供應鏈的聯繫。儘管官方理由冠冕堂皇,但業界普遍認爲,美國真正擔憂的是華爲5G設備可能成爲中國情報活動的載體,此舉意在遏制華爲在全球通信基礎設施領域的領先優勢。

特朗普政府隨後祭出了殺手鐗,啓用鮮爲人知的《外國直接產品規則》(FDPR)。這項原本用於管控軍用技術的法律工具,在2020年被應用於華爲,禁止其獲取任何基於美國技術開發的半導體產品。前奧巴馬政府出口管制官員凱文·沃爾夫(Kevin Wolf)指出,此舉將民用商業產品納入管制的做法,被認爲是前所未有的,標誌着美國出口管制政策的重大轉向。

沃爾夫回憶道:“當時我們都以爲這只是特例,但美國政府很快便嚐到了甜頭。”這項“長臂管轄”工具隨後被用於制裁俄羅斯,最終演變爲遏制中國高性能計算髮展的利器。埃斯特維茲對此也不諱言:“我們簡直像吃糖果一樣頻繁使用這個規則。”

與此同時,特朗普政府還將中國芯片製造龍頭中芯國際列入“實體清單”,並施壓荷蘭政府限制ASML公司向中國出口尖端光刻機。這一系列舉措雖然發生在中美關係持續惡化的背景下,但當時尚未與人工智能的未來發展直接掛鉤,更多是基於傳統的地緣政治考量。

戰略考量之變:AI的“臨界點”擔憂

拜登政府上任後,其科技政策團隊立即意識到AI技術可能帶來的戰略顛覆性影響。在這一認知轉變的推動下,美國對華技術管制政策開始全面升級。以安全與新興技術中心(CSET)爲代表的關鍵智庫,其創始主任傑森·馬西尼(Jason Matheny)、資深學者塔倫·切赫布拉(Tarun Chhabra),以及後來進入拜登政府科技決策圈的賽義夫·汗(Saif Khan)、本·布坎南(Ben Buchanan)等一批學者,共同構成了對華技術遏制的核心智囊。

CSET團隊的研究報告明確指出,中國在AI領域的快速發展已構成重大國家安全威脅。爲此,他們提出了一系列針對性措施:建議美國與其盟友協調對華芯片出口管制標準,實施所謂的“民主AI”戰略,旨在確保中國在覈心技術上持續依賴西方供應鏈,同時重點管控芯片製造設備以遏制中國的自主創新能力。

隨着切赫布拉、馬西尼等學者進入白宮任職,他們與國務院官員克里斯·麥奎爾(Chris McGuire)等人合作,逐步構築起一套系統的遏制策略。最初階段着重控制芯片製造設備,阻止中國培育本土半導體龍頭企業;繼而限制中芯國際等企業的先進製程發展;最終目標是迫使中國AI研發完全依賴美國芯片供應。

然而到了2021年下半年,拜登政府的戰略目標進一步升級。政策制定者意識到僅限制製造能力遠遠不夠,因爲中國仍可通過商業採購獲得先進芯片。特別是在大語言模型技術取得突破性進展後,美國政府內部一種新的共識開始形成:必須徹底切斷對華高端芯片供應渠道。

據參與決策的官員透露,這一激進政策的出臺是基於多重風險考量。部分官員擔憂中國可能率先突破AGI技術;另一些則更關注AI在軍事領域的實際應用,如高超音速武器研發;還有觀點認爲需要防範芯片技術被轉用於軍事超級計算機。

最令決策層警惕的是AI技術可能引發的“加速循環”效應:先進AI系統能夠自我迭代升級,這將使技術領先者獲得指數級優勢,而落後者可能被甩開一個時代。正是這種“贏者通吃”的戰略前景,最終促使拜登政府實施了史上最嚴苛的對華技術封鎖措施。

政策的推行:內部博弈與國際協調

在政策制定初期,美國政府內部並非鐵板一塊。白宮決策團隊雖然認識到採取行動的必要性,但也清醒意識到潛在代價:英偉達等科技巨頭將失去利潤豐厚的中國市場;應用材料、泛林集團等設備製造商也將被禁止向中國工廠銷售先進產品。

更令人憂慮的是,專家警告這種封鎖可能適得其反:既加速中國構建自主半導體生態系統的進程,又促使全球產業鏈繞開美國另建供應鏈體系。

據前白宮官員透露,在政策風險評估過程中,中國可能的反制措施成爲焦點討論議題。中國會如何反擊?是否會針對蘋果等標誌性美國公司?或是切斷關鍵礦產供應?若中方採取激烈報復,美方又該如何應對?

政策細節的制定同樣充滿博弈。埃斯特維茲回憶稱,白宮傾向於擴大管制範圍,而商務部則主張精準打擊。這種分歧在雷蒙多部長任期將盡時的表態中顯露無遺。她直言遏制中國是“徒勞之舉”,將出口管制比作中國發展道路上的“減速帶”。

政策實施過程呈現出動態調整的特徵。2022年首輪管制後,英偉達迅速推出符合管制邊界的新款中國特供芯片,迫使美方在2023年10月和2024年12月連續升級管制措施,上演了一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科技博弈。

真正的戰略考驗在於國際協調。單邊封鎖高端芯片相對容易,但要扼殺中國半導體制造能力,就必須聯合盟友。關鍵取決於荷蘭ASML和日本東京電子等企業的配合,這些公司掌握着芯片製造的核心設備技術。美方清楚,若無盟國協同行動,美國企業的單邊限制只會將市場份額拱手讓人。

拜登政府的外交斡旋也經歷了波折。2022年率先發難時,美國尚未爭取到盟國同步行動。經過艱難談判,“AI決定未來戰爭形態”的戰略共識最終說服了日荷兩國。2023年1月,三國安全官員簽署協議,建立起對華芯片製造設備的聯合管制體系。埃斯特維茲表示:“對軍事規劃者而言,面對技術代差下的中國,總好過勢均力敵的對手。”

管制之後:政策的慣性與新變數

如今,這些曾主導對華技術封鎖政策的關鍵人物,仍在AI與國家安全領域持續發揮影響力。切赫布拉現擔任Anthropic公司國家安全政策負責人,布坎南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任教,賽義夫·汗供職於進步研究所,而馬西尼則於2022年離開政府後出任蘭德公司總裁兼CEO。

拜登團隊所建立的半導體管制體系至今仍保持基本框架。值得注意的是,今年早些時候,特朗普政府甚至進一步收緊限制,將矛頭指向英偉達專爲中國市場設計的H20芯片。這款芯片已被證實能有效支持部分AI研發任務。多位前拜登政府官員透露,若非任期限制,他們同樣會封堵這一“技術漏洞”。

然而,事態的發展卻出人意料。在英偉達CEO黃仁勳親自遊說後,特朗普政府突然改弦更張。通過一項法律依據存疑的行政決定,特朗普批准英偉達恢復對華銷售H20芯片,條件是美方從中獲得收入分成。這一決定在政策圈引發強烈反彈,布坎南直斥此舉“破壞了兩黨好不容易達成共識的國家安全優先事項”,是“在AI芯片戰略價值達到頂峰時的單方面投降”。

但特朗普則對此給出截然不同的解釋。他在記者會上輕描淡寫地表示:“H20已經是過時產品……我們只是做了筆小生意。” (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