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看世界》中美俄協調或引領世界變局走向均衡(庚欣)
俄羅斯普丁通過這次與川普會面,打破3年多來西方對俄羅斯的外交孤立,而且又是川普邀請普丁會晤,當然被視爲外交上的成功。(圖/美聯社)
中美俄互動呈現大國協調新局面
近日來,中美和美俄之間分別就經貿糾紛和軍事衝突等分別在展開磋商。8月12日,中美在日內瓦會談及倫敦會談基礎上,又發佈《中美斯德哥爾摩經貿會談聯合聲明》,就雙方繼續暫停加徵關稅及有關非關稅反制措施等達成共識,向外界釋放出中美貿易摩擦正在「由亂及穩」的信號,儘管後續的麻煩不會少,但「和平競爭」、「不對抗、不脫鉤」似乎正在逐漸成爲中美的共識和行動。
無獨有偶,8月15日,川普和普丁在阿拉斯加州安克雷奇會晤,這是美俄領導人4年來首次面對面會晤,也是川普與普丁6年來首次見面,同時也是俄總統近10年來首次踏上美國領土。雖然雙方爲了各自的需要,「相向而行」地「秀恩愛」,走了紅地毯又少有地同乘美總統專車(10分鐘)前往會場,但會晤時間僅持續了兩個半小時,從結果來看,我概括它是一次「開花未結果」、「打雷不下雨」的「務虛式會晤」,在俄烏停火、俄美關係等核心議題上都未有協議發表,外界關注的俄烏「停火」和「領土交換」等問題,似乎都談而未決。
川普事先就少有的一改當初「24小時擺平、捨我其誰」的姿態,低調錶示只有很低比率能有成果,烏克蘭將自行決定是否與俄羅斯進行領土交換。「這必須由烏克蘭決定,我不是替烏克蘭談判的,而是來讓他們坐到談判桌前的」。從目前俄烏歐各持己見的情況看,即使之後俄烏美歐等會談,也很難在短期內達成相關協定。至於「俄美關係正常化」及經濟、安全合作等,估計也要等俄烏停火等有些眉目纔會有實質性進展。因爲近日烏克蘭各地仍在遭受俄軍襲擊,並無跡象表明俄方準備結束衝突,那麼美方連減少制裁都難以落實,當然也還談不上什麼經濟合作(本來美俄緩和時也沒有多少經貿關係)。
可見,有人用「破冰」形容這次會晤有點言過其實,我一直覺得,美俄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解凍也不是一日之功,用中國人的一句話說:「複雜的事情很難有簡單的解決辦法」。但是,雙方關係的改善,最近畢竟開了個頭,後續發展雖然仍充滿許多變數,但雙方似乎也有了「避免衝突」的共識,就像這次由於此前美國不斷對俄羅斯發出威脅,一再縮短「最後通牒」的時限,雙方甚至還尬聊「核武」,搞得都難以下臺。而現在美國借首腦會晤可以暫停爭執,保證兩國不至翻臉。俄羅斯則可通過這次會面,打破3年多來西方對俄羅斯的外交孤立,而且又是川普邀請普丁會晤,當然被視爲外交上的成功。就使得雙方都化解了一些彆扭,之後川普又表示會暫緩因中國購買俄羅斯石油而提高對中國商品的關稅,這就使這次美俄互動更有了務實、協調的氛圍。
可見,上述中美和美俄(包括中俄)的頻繁互動,似乎呈現出幾年來少有的一種以中美俄三方帶動、歐洲等國也參與其中、協調互動的新局面,在世界百年變局、動亂交織之際,這似乎顯現出大國關係一些新的發展動向,值得關注。
怎樣定位今天的大國關係格局?
幾年前,伴隨俄烏戰事等,世界格局凸顯大動盪態勢,很多人預估世界會出現或已經出現「兩大陣營」(中俄朝對美歐烏等)對抗。我當時覺得雖然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更應該關注世界可能重現「三個世界」格局。因爲冷戰後隨着蘇聯解體和世界市場一體化等,原來的「三個世界」格局實際正在向「兩大帶兩羣」(即中美帶動發展中國家羣和發達國家羣)並日益融合(如G20模式等)的方向發展,但是,隨着俄烏戰事突發並形成多面持久化態勢,似乎在促使世界再次重現新的「三個世界」格局:以美國和俄羅斯構成第一世界,可概稱爲「衰弱霸權對抗世界」,簡稱「兩霸」;以中國印度等廣大發展中國家羣構成第三世界,可概稱爲「和平發展轉型世界」,簡稱「發展羣」;以歐日加澳韓等發達國家構成第二世界,可概稱爲「自主協調多面世界」,簡稱「協調羣」。
這種劃分主要是針對當時美俄對抗似乎又在重現當年最重要的「兩霸對抗」,是想提醒大家,美俄(尤其俄羅斯)雖然經濟實力等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但依然是世界軍事尤其是核武力量的「第一世界」(「世界唯二的單打選手」),而且,這兩個核大國都依然保留着最具進攻性、擴張性且不擇手段的霸權性格。特別在自身社會經濟發展等不盡人意之際,兩國都顯露出以軍事優勢更多攫取超額利益的意願並付諸行動。這種意願與行動似乎短期內並不會因爲自己政治經濟外交等不調而收斂,相反會出現更趨冒險、投機的可能。歷史似乎又出現了驚人的相似情境:兩個最大核國家又成爲了世界新動盪甚至戰爭的策源地。最近美俄在談判間隙也相互就「核威脅」放話,這種現實的風險逼得人們不能不把目光聚焦在她們身上。
然而,川普上臺又引發了新的變局——美國180度大轉彎,顛覆性調整了對俄戰略,在烏克蘭危機問題上也一下子轉到了和拜登時期以及美國長期延續的政策大相逕庭的立場上,例如在聯大緊急特別會議就「烏克蘭版」決議草案表決時,美國居然和俄羅斯、白俄羅斯、朝鮮等一起投下反對票,離開了投贊成票的英、法、德、加、澳、日、韓等發達國家陣營,以一種特殊方式表明了美國的政策轉型。儘管川普說法一日三變,但「美國正在起變化」是不爭的事實。這樣的變化就使得上述「兩大陣營」、「三個世界」或「兩大帶兩羣」等描述都必須加入新的變數進行新的分析,這裡川普是主要變數,當然是重點分析物件,而背景自然是大國關係尤其是中美俄三方關係的互動演變。
川普變數的主要動因
川普上臺後曾出現過一個時間不長的「亂鬥期」,但很快就進入了政策上的「緩和期」,不僅有對中俄等國的「溫和」姿態,而且還表示要重返G20等,無論從時間還是邏輯順序來看,川普政策的重要轉向,都主要是從上述兩方面入手的,即一方面是在美俄關係和俄烏衝突問題上連續作出重大調整,另一方面就是在中美關係上不僅限於經貿問題「由亂及穩」的系列變化。如果說中美關係其實在拜登下臺前就已經逐步走向「止跌企穩」的進程,並無顛覆性的變化,那麼,川普在對俄戰略上的調整可以說是顛覆性的,他爲什麼要這樣顛覆美國長期對俄戰略和政策呢?
我認爲主要有三條理由:第一,就是川普希望以處理俄烏問題來顛覆乃至徹底否定拜登及民主黨的形象、政策以及短期內捲土重來的可能,落實他「逢拜必反」這個基本的政治方針。川普四年前輸給拜登,四年後終於翻身,除了有個人情緒上的報復心態,更重要的是他作爲一個「反建制」的代表,一直對以拜登爲代表的民主黨的這些「老調」深惡痛絕,所以他這次上來就是要全面地以一種強勢風格(甚至矯枉過正)來徹底顛覆、否定拜登的內外政策,並以此鞏固自身政權的合法性、合理性以及長期穩定性,這是符合川普的性格和政治邏輯的。恰好俄烏衝突就給他落實這個基本方針提供了最好的平臺。因爲俄烏衝突及美俄軍事對抗是拜登四年來做的最爛的事之一,在美國內外都很不得人心,一般人也找不到好辦法解決,川普挾勝選東風,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即使有些不順暢或損失、紕漏,他也會幹下去。
第二,川普希望藉此改善美俄關係,緩解「多面應戰」的被動處境。這是他一直以來不同於一般美國人的政治偏好。由於他對普丁及俄羅斯的好感,對意識形態的淡薄,使他對俄羅斯的一些訴求比較易於諒解,明顯比拜登等大多數美國的政治人物要客觀、開明些。儘管他開始對普丁估計過低,以爲普丁是處在力不從心的尷尬之中,正好需要找臺階下臺,所以有過急於求成的說法和做法,但他很快就做了調整。而川普與普丁之間確實有一些特殊相處之道,這些都降低了川普解決俄烏衝突的政治成本,而且還可能爭取「諾貝爾和平獎」,這些都對他有吸引力。
川普已經快80歲了,他希望用這樣的努力,讓美國民衆和美國曆史知道,他雖然有些缺點,但卻是一個有開拓性格的總統,有些大事,只有他川普才能做得到,對美俄關係、美朝關係等的積極作爲,雖然有諸多政治、國際背景,但很多也是他這種個人心態使然。儘管有些事他可能有心無力,但他的這種性格將伴隨他整個執政過程。
第三,就是川普一直對烏克蘭以及歐洲各國的很多想法、做法,有明顯的輕視和蔑視。他覺得這些國家自己沒有實力,可是卻希望依靠美國得到更大的利益。有時候是在佔美國的便宜。所以他才用這樣赤裸裸的傷人的口吻,向烏克蘭討價還價地要各種資源,還說要把過去花的錢都要找回來。這當然是一種霸權主義的心態,幾乎不顧及國際上或盟友關係的一些規則,而且常常出爾反爾,今天百年變局變亂交織、動盪加劇,很大一個原因,就是美國自己在政策上的朝秦暮楚,進退失據,使所有人都很難對美國這個「第一大國」的政策做出預測評估,使世界越來越缺乏穩定性和確定性。不過,好在川普這種出爾反爾或是有利勸和促談,「解鈴還須繫鈴人」,美國自己「糾錯」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川普上述三條契合起來,就構成了他顛覆美國長期對俄戰略和政策的動因結構。由此形成了推動俄烏停火以及俄美關係緩和的效果。我們要注意到川普變數發酵背後深刻的內外因素,尤其是中美俄互動的變化。
中國應積極引領中美俄互動方向
在「美俄元首會」談而不定的情況下,大家注意到了最近新出現的一些主要大國互動關係結構上的變化,比如,中方很明顯在主要大國互動、特別是中美俄三國互動中的分量和空間越來越大,現在中美關係和中俄關系,都好於美俄關係。中國和發展中國家自不待言,甚至中國和歐洲、日韓等國的關係,也好於這些國家和美國的關係。尤其川普的「強勢復歸」以及美俄走近,使歐日韓等國都感到來自美國的寒意,他們心知肚明,川普對盟國的冷淡在美國是有民意基礎的。而且,世界所有國家(包括美國),現在關注的中心都是經濟工作,都是要解決社會民生等難題,在這方面各國幾乎都是以中國作爲主要的國際交往物件。
例如日本,儘管和美國之間有那麼深厚的政治軍事安全上的依附關係,但是在經貿關係上,這十幾年來,中日經貿額一直是日美經貿額的兩倍。韓國、澳大利亞還更多一些。而且隨着今後的發展,這種「政治經濟不平衡」的現象會越來越明顯。這是一個相對良性迴圈,大家都在搭中國這輛高速發展與高度穩定的車,而且會越跑越快。這樣就使得世界的格局發生着微妙的變化:對美關係的不確定性會越發明顯,而對華關係則會顯得越發重要,在這種情況下,尤其在中美俄三邊的協調互動合作中,中國理所當然應該更積極、更主動地發揮作用。
今天的中美俄關係,似乎依然是一個不等邊的三角形,當然與當年冷戰時的「大三角」不可同日而語,三方都有了重大的變化:一個是「衰而不弱」的美國,依然是強權霸道,一個是「不甘示弱」的俄羅斯,頻頻「以弱搏強」,一個是「勢在必強」的中國,一直在「勸和促談」,雖有冷戰遺存,甚至有熱戰風險,但更多是和平、和解、合作發展的新機遇,三個大國都有自己的優勢和不足。現在美俄雖然有緩和,但在烏克蘭仍然纏鬥一處,過去長期遺留的很多結構性問題,都使他們難以解脫固有的矛盾。
而中國是三方中變化最大,在努力「辦好自己的事情」同時,積極擴展對外影響力,綜合國力蒸蒸日上且潛力深厚,在這些年和俄羅斯已經建立了歷史上最高水準的政治互信和成熟的夥伴關係,同時又和美國「不打不成交」,不僅在經貿領域正在「由亂及穩」,以相互諒解的精神堅持談判,展現出相向而行的善意。而且雙方還在短短几個月中,共同促成了印巴的「5日戰爭」停火,以伊的「12日戰爭」停火和最近泰柬的「5日戰爭」停火,這次俄美元首爲實現俄烏停火舉辦會談,中方也從中做了積極的協調性努力,其實從拜登時期,美俄極度對抗時,中方就以成熟、包容的智慧和善意斡旋於雙方之間,始終樂見並推動美俄改善關係。
美俄都把中國作爲值得信任的朋友,也是最可靠的建設性夥伴。儘管各方之間的矛盾和爭議是複雜的,但是各方都有清晰的「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尊重、談比打好」的共識。西方媒體在猜測中美關係是否會在下半年有什麼重大的「突破性進展」,例如在臺灣或高新技術合作等方面。而中美之間沿着近年來中國政府不斷強調的「和爲貴」的原則在向前推進雙邊相處之道的構建,對於美俄關係的緩和、俄烏衝突的緩解,無疑是具有建設性的推動作用的。如果今後美朝能夠重啓對話,這種推動作用就會更加明顯。
最近的中美俄關係,特別是中美及俄美關係雖然還沒有取得讓人們耳目一新的突出成果,但是似乎三邊關係及三對雙邊關係,都正在逐步走入一個雖分歧較多但可以坦誠相見,雖矛盾複雜但可以成熟應對,雖任務艱鉅但可以相向而行的新階段,並且三方逐漸在博弈中正在形成「和爲貴、忍爲高、談爲上、信爲先」的相處方針。這是我一直認定的今後大國關係的出路,也可以說是中美俄相處之道的基本方針。
歷史已經並將會繼續證明:儘管我們歷經風雨,儘管「複雜的問題很難簡單化」,但是,我們中美俄都是偉大的國家,只要我們有了相對協調的統一認知,繫好第一粒鈕釦,並且堅持走下去,就沒有什麼困難和障礙是不能夠克服和解決的。當年二次大戰時,我們這些有那麼多不同之處、難以合作的國家不也都團結起來並且取得勝利了嗎?!今天,我們如果真正看到了世界大戰的風險,爲了避免再次落入相互毀滅的戰爭泥坑,同時爲了朝着人類和解、進步的方向邁進,那麼我們就應該以歷史的名義,擱置爭議、捐棄前嫌,一步一步走出目前的困境,走向光明的未來。「百年變局」不會持續百年,變亂交織也一定會「由亂及治」,我們一定要有這樣的信心和行動。
馬克思當年在寄望人類理想社會時,他說,很可能是幾個主要大國共同和平發展合作,一起走入大家希望的理想國,我們現在當然離那個目標還很遠,但是我們能不能從現在開始就朝着這樣一個方向努力,儘量少一點相互的爭鬥,儘量少積蓄仇恨,多積累和解與共識呢?我覺得是完全可以做到的,特別是中美俄應該帶頭,尤其是中國,因爲我們有這個資格,現實也需要我們這樣做。
(作者爲深圳廣電集團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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