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山行
□馬輝
東北的春天一向來得遲緩,來得反覆。陽春三月,冰雪悄悄融化,人們欣然地換掉雪地輪胎,脫下厚重的棉衣,還沒來得及高興,冬天就殺了一個回馬槍,天氣驟然變冷,飄起了鵝毛大雪,司機們看着漫天飛舞的雪花,抱怨着雪地輪胎換早了,穿着單薄衣衫的人們凍得瑟瑟發抖。今年的春天依然遲到了,在上班途中,雪花調皮地親吻着車窗。
清明節這天,天氣格外晴朗,我忽然來了興致,騎自行車去大鍋盔山。滑雪季已經結束,“森林溫泉”也在休整,亞雪公路上的車輛很少。
初春的大山,蒼涼而沉靜,褐色是大山的主色調,點綴着零星的樺樹白,松樹綠,我感覺很單調。擡頭遠望,大鍋盔山上的數條滑雪道仍然清晰可見,雪道上還覆蓋着厚厚的白雪,長長的滑雪道似乎與天相接。哈爾濱第九屆亞冬會的高山滑雪項目就在此舉行,亞雪公路兩旁的斷崖上,隨處可見“冰雪同夢,亞洲同心”的巨幅海報,無不彰顯着亞布力滑雪場的知名度。爲了迎接2025年哈爾濱第九屆亞冬會,在大鍋盔的山腳下修建了一個停車區,兩條白色的水波紋造型,很別緻,清新淡雅,賞心悅目,但名字沒有新意,就叫亞布力停車區。
我騎行了大約兩個小時,來到了青雲小鎮,它是黑龍江森工總局着力打造的明星小鎮,是集滑雪旅遊度假休閒於一體的現代化小鎮。小鎮靜悄悄,慵懶地享受着春日的陽光。我漫步在“森工部落”的木屋別墅羣,一座淡藍色的別墅闖入我的眼簾,不知什麼時候,它換了容顏,坐落在以黃色調爲主的木屋羣裡,覺得多少有些突兀,我想是房屋的主人,爲了招攬遊客而別出心裁吧。
中午在寶石村就餐。酒足飯飽後返程。從寶石村回亞布力是一條鄉村公路,窄窄的,只能容一輛汽車通過。路兩旁時而是平整的稻田,等待着農人的耕耘;時而是成片的樹林,等待着春風的喚醒。偶爾還能遇到小村莊,只有幾戶人家,煙囪裡還冒着裊裊炊煙,飄着柴草的香味,莫名地令我感動。
微醺中,大山變得朦朧而美好。突然,一抹金黃映入我的眼眸,我急忙下車觀看,原來是一朵嬌豔的冰凌花,它是報春的使者,我索性坐在它身旁的枯葉上,仔細觀察着它:花朵如銅錢兒,花瓣兒金黃,薄如蟬翼,我特別佩服它在冰雪尚未完全消融時傲然綻放,詮釋着生命的強悍。聽一位醫學博士同學講,冰凌花的耐寒肌理是因爲冰凌花的細胞抗凍蛋白,以及地下儲能,單株根乾重達12g,能量轉化率是普通植物的2.3倍。科學的解釋化開了我內心對冰凌花早春耐寒開放的疑問,植物生存不僅僅是自然進化的選擇,亦有其獨特的智慧。
坐久了,心靜了,我聽到了清脆的鳥鳴聲,此起彼伏,嚶嚶成韻;我又聽到了潺潺流水聲,叮咚悅耳,滌盪心靈。循聲而望,透過疏朗的樹木,不遠處有一條小溪,溪水旁隱隱還有些冰雪,更增加了小溪的清幽。逆流而上,我又發現了一叢叢黃色的小花,金黃而明豔,碧綠的葉子絲滑有光澤,形狀有點像荷葉,但比荷葉要小得多,而且周邊還有鋸齒形狀。我們本地人叫它驢蹄菜,它喜溼,開花早。
我繼續前行,一抹紫紅吸引了我,那是達子香,學名興安杜鵑,作爲耐寒家族的一員,它宛如北方大地上的精靈,紫紅色的花朵簇擁枝頭,花瓣嬌嫩,花蕊細長,微風拂過,搖曳生姿,恰似粉蝶輕舞。
冰凌花、驢蹄菜、達子香作爲早春的先鋒物種,次第開放,喚醒冰封的大地,拉開生態復甦的序幕。讓我想起南宋理學家張栻的一句詩:“律回歲晚冰霜少,春到人間草木知。”
小花們都已悄悄地綻放,春天的腳步已經近了,如果再來一場輕柔的春雨,我想北方的桃花,杏花,梨花、櫻桃花、李子花……定會“噗嗤”一聲,笑出個奼紫嫣紅的春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