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與哈佛之爭

（圖／路透）

繼日前大砍學校預算、凍結約30億美元聯邦撥款後，美國政府近日再取消哈佛大學招收國際學生的資格，並強迫現有外籍學生需轉學，否則將失去合法身分，同時也威脅將打擊範圍擴大到其他學校。此舉意味着川普政府針對哈佛大學的行動顯著升級，這場爭端不僅涉及川普與哈佛之間的個人恩怨，更反映出保守民粹主義與自由派知識階層的深層矛盾，以及高等教育在政治極化時代中的困境。

美國總統川普與哈佛大學的長期對立，是近年來美國政治與學術精英衝突的縮影。川普代表的反建制、反精英立場，與哈佛作爲自由派學術堡壘的形象天然對立。川普多次公開抨擊哈佛「左傾」、「歧視保守派」，甚至指控其「培養美國的毀滅者」，這種批評雖帶有煽動性，卻也顯示了部分保守派選民對美國高等教育「文化霸權」的不滿。

而哈佛師生對川普的抵制同樣激烈。從2016年大選期間數百名教授聯名反對，到其總統任內政策遭法學院、醫學院公開譴責，雙方的敵意從政治蔓延至學術領域。哈佛更因招生歧視案，在2019年遭「學生公平錄取組織」（SFFA）提起訴訟，被保守派視爲「種族平權過度」，而當時的川普政府明確支持該訴訟案，進一步激化雙方的矛盾。

川普卸任後，雙方衝突未歇。2023年，哈佛大學校長克勞丁‧蓋伊（Claudine Gay）因校園反猶爭議辭職，川普立即在社交媒體嘲諷，稱哈佛「腐敗」並歸咎於「DEI（多元平等包容）政策」。此舉被自由派批評爲政治干預學術，但保守派則視爲對精英階層虛僞的揭露。

2024年川普再次當選總統，立即將矛頭直指常春藤盟校，主張削減聯邦教育撥款、限制學術自由，而哈佛作爲「自由主義」之大本營的高教龍頭首當其衝。隨着以色列報復哈瑪斯的恐怖襲擊而對迦薩地帶發動大規模軍事行動所引發的「反猶太主義」在各大校園蔓延，雙邊的對抗日益加劇。以川普爲首的民粹主義試圖瓦解知識精英的權威，而以哈佛爲代表的自由主義則以捍衛「學術獨立」爲名抵抗政治介入。

這場圍繞國安、意識形態與大學自治的交鋒，正將美國最具象徵意義的學術機構推上政治風暴中心，也爲美國的學術自由與全球教育形象投下巨大陰影。川普與哈佛之爭的背後，是美國社會對高等教育角色的分裂認知。保守派指控名校壟斷資源、灌輸意識形態；自由派則憂心政治力侵蝕學術自治，這種對立短期難解。哈佛的困境也是整個精英教育所面臨的挑戰的縮影：如何在保持批判性的同時避免脫離大衆？如何平衡多元價值與學術中立？這些問題沒有簡單答案，但學術與政治若徹底對立，最終損害的將是社會的理性對話空間。

川普政府與哈佛的對抗，它揭露了美國社會的信任危機，當政治人物與知識階層互視爲敵，民主制度所賴以運作的共識基礎便日益脆弱。作爲一個學術殿堂，大學應該是要忠於開放社會，還是服從政治意志？

當哈佛不再能代表學術自由，美國也正在失去全球教育的道德高地。川普作正親手摺損其最重要的軟實力支柱。而這或許是一個更大規模的文化轉向，象徵着一個帝國的衰落之象。（作者爲美國伊利諾芝加哥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