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評論:讀懂青年真需求,讓“假裝上班”不止於假裝

近日,長沙一則新聞引發關注:在一家寫字樓裡,只需每天花二三十元,就能擁有一個工位,無需KPI,也不用打卡,氛圍倒是與真實的職場頗爲相似。這家被稱作“假裝上班公司”的機構,面向處於職業空窗期的人羣,通過提供臨時的“落腳點”獲取收益。相關報道還顯示:類似商業模式在其他城市也曾出現,一些年輕人爲了在就業間歇期保持節奏與狀態,主動掏錢去“付費上班”。

在社交媒體時代,這樣的設定天然帶着戲劇感。“假裝上班”這個名字抓人眼球,也擊中了不少年輕人的隱秘需求:在離開正式工作崗位期間維持規律作息、保持狀態,不至於讓自己與社會“脫節”。但仔細分析起來,與其說這是什麼全新的商業模式,不如說更接近於共享工位的一種變體,只是換了個更新鮮、更有網感的名字,並能以特色服務打出差異化賣點。

然而,不論這種商業模式本質如何,又能走多遠,這一現象都值得我們認真對待。在這些“假裝上班”的年輕人身上,我們可以看到當今社會部分青年,尤其是失業青年的現實處境與心理狀態,進而洞察他們的真實需求。

在“假裝上班公司”這類案例中,其客羣的第一層需求,就是對生活秩序感的渴望。不論是在工作未定的情況下告別校園,還是離開上一個崗位尋求過渡,年輕人都很容易失去對時間的掌控感。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缺乏外部約束,便可能陷入效率下滑、精神萎靡的境地。這時,一個能模擬“上班”氛圍的空間,可以提供一種軟性的外部推力,讓人保持起碼的專注。他們花二三十元想要買的,未必是工位本身,而更像是一份用於自我管理的生活秩序。

除此之外,許多年輕人還有第二層需求,那就是對外部期待的緩衝。面對記者,有身處“假裝上班公司”的年輕人坦言,自己不願整日呆在家裡,就是因爲父母與伴侶的催促使其壓力倍增。“上班”的狀態,在家人眼裡意味着“有所作爲”,哪怕暫時並無收入。由此可見,“假裝上班”也是一種社會性溝通工具,用來應對身邊人的期待,緩解由此而來的焦慮。

在這兩層需求之上,我們還能在這些“假裝上班”的年輕人身上,看到他們上進的動力,以及對機會的期待。在不明內情的人看來,“假裝上班”聽起來似乎很像是一種逃避,但事實上,從新聞報道顯示的情況來看,這些年輕人既不頹廢,也從未放棄過努力。他們可能一時職場不順,但卻充滿向上生長的動力。一些年輕人把這裡當作求職過渡的舞臺,提前演練面試,尋找創業夥伴。空間本身未必能帶來機會,但能提供一種情境感,進而讓他們以更好的狀態尋找機會。

這些需求彼此疊加,撐起了“假裝上班”現象的熱度。但是,也必須看到:如果只是停留在“假裝”的層面,這種做法終究難以成爲長期的解藥。短期內,它能讓人調整狀態、舒緩焦慮;但若把“維持狀態”當成全部,也可能讓人陷入“假努力”的狀態,反而會降低年輕人的行動力。

就此而言,相比於單純分析“假裝上班”商業模式的利弊,不如更進一步,直面這些年輕人的“真需求”,採取有針對性的措施,化解該現象所折射出的問題。

首先,社會不妨爲年輕人提供更多合規、友好、可負擔的“過渡空間”。未來,可以考慮讓一些公共圖書館、社區服務中心或創業園區承擔類似功能,開放部分靈活工位,爲青年提供帶有公益屬性的緩衝場所。其次,有關部門也應進一步加強面向青年羣體的就業服務。許多年輕人“假裝上班”,歸根結底還是在等待下一個機會。在這些空間中,爲其提供簡歷診斷、崗位推送、技能培訓等就業服務,有助於讓“假裝上班”真正變成“重新出發”。

除此之外,社會在心態上也不妨對這些年輕人更包容些。對那些暫時處於職業空窗期的年輕人,輿論和家庭可能會給他們貼上“懶散”等標籤。但現實是,很多人並非拒絕努力,而是在爲下一個機會備戰,又或者是需要暫時的休息。接納這種階段性的狀態,比一味施加壓力更能幫助他們恢復狀態。

對青年自身來說,關鍵在於把握這種“過渡”的邊界。“付費上班”不是目的,而是幫助自己找到節奏、調整心態、積蓄力量的手段。真正的落腳點,終究還是要走向真實的崗位,進入真實的社會實踐。讓“假裝”不止於假裝,讓緩衝變成起點,纔是最理想的情況。

來源:楊鑫宇/“中青評論”微信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