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穗生:中美關係進入戰略相持期
美國丹佛大學約瑟夫·科貝爾國際關係學院終身教授兼美中合作中心主任趙穗生週一表示,特朗普第一任期針對中國的“新冷戰”戰略對美國自身並無裨益,因此在第二任期內,其對外政策核心邏輯轉變爲以交易換取“大國合作”(Great Power Coalition),而非意識形態對抗。
趙穗生在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學院舉辦的一場活動演講上指出,“新冷戰”戰略低估了中國經濟的韌性和治理的穩定性,又高估了“中國威脅”,導致美國對華政策過度反應(overreaction),從而引發了本可避免的衝突風險。
特朗普第二次上臺後,其意識形態取向轉向對內,將民主黨、移民、同性羣體等視爲敵人,在這種思維下,他削減了民主基金會、美國國際開發署和美國之音等傳統對外宣傳與民主推廣工具的經費。在南海等多個地緣政治問題上,特朗普也更多將其視作與中國交易的籌碼。
“他不再強調意識形態和地緣政治衝突,而是轉向務實的貿易談判,以及尋求協商妥協,也讓中美進入戰略穩定期,雙方博弈陷入僵局,也就是誰都打不垮誰、誰都不佔優勢。”趙穗生說,這種戰略“穩定期”能否持續,取決於雙方領導人個人風格、談判成敗以及大國合作的現實性等因素。
他表示,特朗普對待他眼中的弱者與平等對手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在4月以來的中美關稅風暴中,爲緩和緊張局勢,他主動開啓談判,最終達成降低關稅、允許英偉達向中國出售H20芯片以換取中國出口稀土的協議,並設置兩個90天窗口期來協商更廣泛的解決方案——這實質上是一種妥協。
在對話環節,趙穗生表示,特朗普發動貿易戰客觀上促進了中國社會的“覺醒”,使得中國不再對美國抱有幻想,並且主動加快了應對長期遏制的準備工作。在這一過程中,中國已經取得了三方面的進展:一是加快了科技領域的自力更生,中國在人工智能、機器人等方面實現了追趕甚至超越美國;二是多元化佈局貿易格局,降低對美國的依賴;三是逐漸找到了美國的“命門”,在稀土、電子產品等關鍵環節形成了對美國的反制能力。
趙穗生在會上對界面新聞表示,在與特朗普打交道的過程當中,要把首腦外交的作用發揮到最大限度。
“要實現中美合作,最重要一點是兩國領導人要見面,越早見面越好。見了中國領導人之後,特朗普在很大程度上會感到受寵若驚。”趙穗生說。
他解釋稱,一方面,特朗普不是一個正統的對華鷹派,他將中國視爲談判桌對面的潛在對手,而不是直接定性爲對手;另一方面,特朗普很相信強人政治,一旦建立起個人間的信任和“化學反應”,在後續的交易過程中,中美經貿等領域的很多問題都有可能得到解決。
趙穗生還表示,在此輪關稅政策出臺前,外界普遍預計特朗普尋求的可能是一攬子“大交易”(grand bargain),迄今來看這種要求實現的難度很大,特朗普正變得越來越現實。目前來看,他想通過交易得到的東西很具體,就是要貿易平衡,也就是要中國多買美國產品,以及美國減少對中國的依賴。
“但在中國國內消費疲軟的現狀下,要滿足特朗普這個貿易平衡的要求也很不容易,因爲這都要建立在中國國內經濟的轉型基礎之上,也就是由出口導向、投資導向轉向國內消費導向,中國可能需要花費相當大的努力才能夠實現這種轉型。”趙穗生說。
他同時提醒,雖然實力的消長態勢讓中美關係進入戰略相持期,但是從中長期看,美國一旦動員起來、加強產業政策並向中國學習,可能迅速追趕。因此,到2035年或更遠的未來,中美博弈的走向仍存在很大不確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