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傾聽中陪伴教師成長
在四年級教師辦公室裡,張老師正全神貫注地爲下節語文課進行課前“預課”。突然,門被輕輕推開,分管四年級的副校長走了進來,手中拿着包聯日誌和聽課記錄本。這看似平常的一幕,實則是學校推行班子成員包年級、包教研組、包學科“三級包聯”制度後的一個生動縮影。自這一制度實施以來,班子成員的角色發生了根本性轉變,他們不再侷限於開會指揮調度,而是真正走進了教學一線。當管理者將辦公桌搬到教室走廊或集體辦公室時,奇妙的化學反應在學校管理中悄然發生。
當“包聯日誌”變成“問題清單”
我負責包聯六年級、語文教研組以及低年級語文學科。每天對所包年級、所包學科進行兩次巡堂,至少聽評課一節,每週參加一次教研活動或舉辦講座,每月對所包學科的業務檢查實現全覆蓋。我曾以爲,這樣的節奏便是精細化管理。但在一次以“包聯領導”身份參加語文教研會時,年輕的李老師捧着教案,滿臉猶豫地問道:“這個單元的批註式閱讀,該怎麼教給剛接觸的孩子們呢?”老教師們也習慣性地將目光投向我,期待我能給出指導。那一刻,我如夢初醒。制度設計的初衷,是讓管理者下沉一線,可如果只帶着“管理視角”巡視,看到的不過是經過美化的課堂切片。那些隱藏在教學過程深處的真實困惑,需要我們以更謙遜的姿態去挖掘。
改變,從“常態點課”“隨時聽課”開始。不再提前通知,不再僅僅關注教案的執行情況。我帶着空白的聽課本坐在教室最後一排,仔細觀察教師“預課”的成效,留意教師轉身時學生們的小動作,關注學生們的聆聽狀態……一個月下來,聽課本上記滿了各種細節:六年級李老師的作文課,過度強調“結構模板”,卻忽視了學困生連句子都寫不通順的實際情況;三年級劉老師的拼音複習課,設計了七八個遊戲,看似熱鬧,卻沒注意到後排孩子跟不上節奏。
因此,那些看似嚴謹的管理條例,如果沒有深入課堂的每一個角落,沒有觸摸到教學的“毛細血管”,終究只是漂浮在教育表層的規則符號,無法真正發揮作用。
當“管理者”成爲“同行者”
真正促使我對包聯工作產生深刻認知轉變的,是一場充滿爭論的教研會。會上,結對幫扶的王老師和小李老師就 “如何提高課堂教學效率”各執一詞。王老師秉持傳統觀念,堅信嚴格依照教案推進教學,才能確保課堂秩序井然;小李老師則目光敏銳,主張抓住學生突發提問,挖掘其中潛藏的課堂亮點。
我沒有急於介入這場爭論,而是翻開上週聽小李老師的聽課記錄。當時的課堂上,有學生提出“爲什麼古詩裡的月亮總是圓的”,小李老師因缺乏預設,慌亂間敷衍迴應,致使教室裡幾雙滿含期待的眼睛瞬間黯淡。見此,我們一同回溯課堂,模擬不同應對策略,探尋預設與生成間的平衡。在思維碰撞中,我恍然大悟,包聯制度的核心價值,遠不止於形式上對年級、學科的負責,更是要在教育理念與實踐間架起溝通橋樑。
此後,我們推行“嵌入式管理”。在包聯年級設立固定辦公點,每天抽出10分鐘與教師們“閒聊”,於自習課間隙、課間操操場等非正式場合,傾聽教師們的真心話。管理絕非高高在上的指令傳達,而是放下身段,與教師並肩前行。
當“管理制度”化作“教育的溫度”
一次下午,在六年級組辦公室中,一場關於畢業班複習計劃的討論正熱烈進行,隔壁教室的激烈爭執突然打破了平靜。原來,班主任陳老師爲趕教學進度私自取消了閱讀課,引發學生不滿。面對此景,我沒有貿然批評或調解,而是耐心傾聽學生們的想法。扎馬尾女生談及書中廣闊世界,讓學習不再侷限於做題;戴眼鏡的男生分享沉浸閱讀、暢遊書海的享受。這些話語讓身爲管理人員的我驚覺,在緊盯複習課安排時,竟忽略了蹲下身傾聽孩子心聲。
受此啓發,我們及時調整包聯工作,在課程管理表中增設“彈性課時觀察指標”。要求包聯領導關注教學進度之餘,重視課堂留白時間,兼顧學生情感需求。此後,我們捕捉到諸多溫暖瞬間:數學老師課餘輔導時將“八卡”晉級評價作爲禮物鼓勵學生;班主任將學生塗鴉作品佈置到教室後牆,取名“成長的痕跡”。這些看似與精細化管理並無直接關聯的細節,恰恰是教育管理的靈魂所在。當制度不再是冰冷的條文,而是能夠感知師生體溫、迴應師生需求的生命體時,才能真正孕育出教育的力量,當我們將“包聯”轉化爲“融入”、把“管理”化作“陪伴”時,那些寫在文件裡的教育理念,便會在日復一日的行走與傾聽中,悄然生長,最終成爲校園裡最溫暖、最動人的風景。
(作者系甘肅省華亭市實驗小學副校長)
《中國教育報》2025年05月09日 第06版
作者:溫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