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髮流量
圖／王青
【火箭熊／摘自《解放日報》2024年12月30日】
鋼琴家尹鬆沒想到，在74歲這一年，她竟成了「網紅」。學了一輩子鋼琴、彈了一輩子鋼琴，退休後，她在年輕人的推薦下「入坑」遊戲音樂和動漫音樂。因爲在短影音裡賞析熱門遊戲《黑神話：悟空》的音樂，她的短影音平臺個人帳號粉絲量大增。
在短影音平臺日趨激烈的注意力爭奪中，「銀髮流量」已然成爲新的增長點。銀髮博主們靠什麼闖出一片「新天地」，又靠什麼戳中年輕人的心？
「鋼琴奶奶」因遊戲而「火」
鏡頭前，「鋼琴奶奶」尹鬆化着淡妝，一頭銀髮和脖子上的珍珠項鍊彼此呼應。她戴着耳機，一邊聽音樂，一邊跟網友聊天。
《黑神話：悟空》裡，《陝北說書》《雲宮迅音》《勿聽》《戒網》《看見》等音樂段落，被「鋼琴奶奶」一一抽絲剝繭：「他邁着戲臺的步子出來了，是個丑角。」「這聲音不對了，雖然在誦經，但裡面有很多欲望。」沒玩過遊戲的「鋼琴奶奶」僅憑音樂結構、層次，節奏中的線索，便能展開想像，判斷出場景、人物性格形象、作者想要表達的思想和情感，令網友驚歎其超強的「樂」讀理解能力。「鋼琴奶奶」說，她對音樂的理解力和判斷力來自多年的積累。「你積累的音樂常識越多，對音樂的想像力也就越豐沛。」
1950年，尹鬆出生在上海。她7歲學鋼琴，10歲考入上海音樂學院附屬小學，從上海音樂學院取得碩士學位後，在深圳交響樂團工作多年，還曾編寫全國兒童鋼琴教材。在古典音樂的世界裡鑽研多年，尹松原本對年輕人「玩」的東西不感興趣。
2022年，首次在短影音平臺開設帳號時，她聚焦的還是老本行，希望藉助互聯網，將自己多年演奏鋼琴、教授鋼琴的經驗傳遞給更多人。然而，「鋼琴奶奶」的帳號一開始並無水花。直到2024年，在周圍年輕人的力薦下，她開始賞析動漫音樂和遊戲音樂，從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以前對遊戲音樂有偏見，覺得太吵，缺少音樂性。這回一聽，大吃一驚，被年輕人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和創造力震撼。」尹鬆說，「沒想到現在的遊戲音樂這麼有水準，好的遊戲音樂從創作、演奏、演唱到製作，都集結了頂尖人才，下了很大功夫，把東西方的音樂融合得非常好。」
「火」了之後，尹鬆趁熱打鐵，推出了「鋼琴奶奶的音樂常識課」，深入淺出地講解巴哈、舒伯特和孟德爾頌，講圓舞曲、小夜曲和波蘭舞曲。年輕人讓她愛上了遊戲音樂，她也想讓年輕人愛上古典音樂。「其實，古典音樂並非大家想像的那麼高冷，每個人都能在其中展開音樂的想像力。我希望透過音樂基本常識的普及，提升大家對音樂細節的敏感度。」
銀髮「觸網」樂在分享
退休近20年，尹鬆說自己依然「每天都在進步」。
不久前，她在新聞報導裡看到，一名56歲的女性在退休一年後赴雅典大學留學。「我很高興看到越來越多獨立、勇敢的老年人出現。退休前，我們的時間大都被工作佔據。退休後，終於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生活，那就好好去做喜歡的事、想做的事吧。」
每天早上7點前起牀，尹鬆雷打不動地要做的一件事是學一小時英語。學完英語，她就開始練琴、做課件、拍影片，日程安排得滿滿當當。「很多人問我爲什麼學英語，我總回答沒有目的，學習本身就是快樂的。彈鋼琴也是，我依然每天練琴。有人說，28歲之後，彈琴技巧就沒有進步空間了，但我不這麼認爲，74歲的我，雖然記憶力衰退，反應也慢了，但透過日復一日的練習，我的彈琴技巧依然在進步。」
尹鬆發現，她身邊越來越多的老同事、老同學、老朋友在退休後「觸網」，透過短影音、直播等方式分享畢生所學，發揮餘熱，實現自我價值。在短影音平臺，像尹鬆這樣的「高知」銀髮博主越來越多，他們來自不同專業領域，如「科學姥姥」「英語爺爺」。他們在短影音裡分享知識和技能，乾貨滿滿。
和尹鬆同齡的吳於人，是同濟大學的退休物理學教授，短影音裡的她一頭銀髮，笑起來會露出兩顆虎牙。她的帳號「不刷題的吳姥姥」擁有550多萬粉絲，很多年輕人都愛圍觀她做物理實驗。複雜的物理學知識在她的講解下變得生動有趣。對於陪伴自己大半輩子的物理，吳於人總希望能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傳遞出去，而互聯網提供了更多可能性。「特別是當老師的人，總覺得知識在肚子裡就沒有價值了，互聯網是一種手段，我希望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
同樣受到年輕人喜愛的，還有今年82歲的「威廉爺爺」。他1942年出生於英國切爾滕納姆市，從劍橋大學畢業後在電視臺工作，也當過自由撰稿人，後來到中國做生意。受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的衝擊，他生意受挫，轉而從事英語教育工作，如今依然在創業。
「00後」網友「不愛睡覺的小羊」關注了好幾位銀髮博主，最打動她的，是這些老人不向生活妥協的態度。「他們經歷了人生的高潮和低谷，在晚年依然自律、專業，勇於嘗試新鮮事物，繼續發光發熱，給了我許多能量。」
就像尹鬆所說：「人的一生是很短暫的，一定不要故步自封，要往前看，敢於想像，敢於創造。在這個過程中，你一定會遇到無數難關，一定會有很多次想要放棄，但是咬一咬牙，你的毅力、耐力就會越來越強。要相信，所有的積累都是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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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讀者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