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伊衝突衝擊波:越來越多的貨船選擇停在霍爾木茲海峽以外

本輪以伊衝突進入第11天。

當地時間21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稱美軍已“成功打擊”並“徹底清除”伊朗三處核設施。22日,伊朗議會國家安全委員會委員庫薩里表示,伊朗議會已得出結論,認爲應關閉霍爾木茲海峽,但最終決定權在伊朗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手中。

隨着中東地區緊張局勢的發酵,尤其是霍爾木茲海峽前景不明,國際原油價格應聲走高。

8月份交貨的紐約原油期貨價格在22日下午開始交易後最高升至每桶78美元上方,與20日收盤價相比漲幅超6%,隨後回落至約75美元。8月份交貨的布倫特原油期貨價格則突破每桶80美元關口,最高升至81.4美元,漲幅達5.7%,隨後回落至79美元以下。

多位分析人士認爲,儘管當前油價存在恐慌性上漲,但供應鏈實際上並沒有切斷,國際油氣市場的震盪反應仍在預期範圍內。目前中國國內的原油和液化天然氣(LNG)庫存供應較爲充足,短期內可以通過調整採購結構優化進口風險。目前沒有跡象表明這項措施很快將會實際執行,此舉也不利於維護伊朗及其他國家的切身利益。

“原油動脈”現狀如何?

中東地區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正在對國際能源市場產生深遠影響。上週WTI和布倫特原油期貨價格分別上漲約10%和18%,交易員以有紀錄以來最快的速度退出原油期貨頭寸。

大宗商品研究機構kpler高級原油分析師徐牧宇認爲,本週市場已經不似一開始爲伊衝突造成的供應危機感到過度焦慮,而是趨於冷靜迴歸到衝突是否真正造成供應中斷的現實層面上。“今天國際原油價格的溫和上漲也證明了這一點,畢竟當前該地區的原油供應基本上沒有因爲衝突而被迫中斷。”

第一財經記者瞭解到,目前國際原油市場認爲以伊衝突的潛在危險動作主要包括:美國或以色列炸燬伊朗的油田及能源基礎設施、伊朗向周邊國家的油田或港口發起襲擊,以及伊朗完全封鎖霍爾木茲海峽等。對比前兩者,後者一旦發生對國際原油市場的衝擊可能將是最大的。

事實上,近些年每當伊朗遇上國際衝突,國際社會就爲霍爾木茲海峽“捏一把汗”。該海峽位於伊朗和阿曼之間,是連接中東產油國和全球多個重要石油市場。美國能源信息局數據顯示,2024年經過該海峽運送的油品數量日均約2000萬桶,約佔全球日均石油消費量的20%。同期,全球約20%的液化天然氣貿易量經此運輸。

徐牧宇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從kpler監測的數據來看,目前有越來越多的貨船選擇停在霍爾木茲海峽以外,直到臨近裝船的時間纔會進入海峽,船東可能是想用此策略降低一些風險。這種風險包括交火的誤傷,以及信號干擾導致的偏離航行路線或是缺乏及時預警可能導致的船體撞擊。

“我們留意到,霍爾木茲海峽今天有兩艘掉頭的船:一艘原計劃25日要去阿聯酋裝油,昨天它開到霍爾木茲海峽之後突然掉頭了,現在停在海峽外面。另一艘船原計劃24日準備從伊拉克裝油,但是昨天中午開到霍爾木茲海峽之後也突然掉頭了,現在停在阿聯酋富查伊拉附近。”徐牧宇23日下午對第一財經記者介紹稱。

儘管有貨船採取策略減少在波斯灣的停留時間,但kpler的統計數據顯示,23日該海峽的空載和滿載原油船舶數量合計約一百餘艘,與此前相比沒有明顯變化。kpler天然氣分析師熊能表示,LNG船的情況與之類似。阿聯酋的達斯島和卡塔爾的拉斯拉凡是波斯灣的兩個主要LNG港口,上週兩港合計出貨量約爲140萬噸,與此前四周平均數相比穩中有降。

針對市場普遍擔憂的霍爾木茲海峽是否徹底關閉,多位資深行業人士表示,不到最後關頭,伊朗採取此舉的可能性極小。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李偉建對第一財經分析,霍爾木茲海峽並不是伊朗來作爲談判的籌碼。因爲如果把這作爲籌碼,不答應就封閉貨物流通,對於伊朗來說弊多利少。所以只有在關係國家生死存亡的時候,伊朗纔會將此舉作爲生存的最後一個工具,而不是用來談判。

對全球能源進口有何潛在影響

以伊衝突可能的升級局面,對全球能源市場的供應格局構成潛在威脅。中國亦是其中之一。

2024年,中國原油‌進口量爲5.53億噸,同比下降1.9%‌,但進口量依然佔到表觀消費量的75%。同年,中國天然氣進口量約佔表觀消費量的四成。

“從目前來看,伊朗石油發貨暫未受到影響,但海上浮倉增加顯示其被買家接收的難度有一定增加,如若美國對伊朗制裁進一步收緊,則會影響國內煉廠尤其是地方煉廠的進料需求。”光大期貨研究所能源化工分析師杜冰沁對第一財經記者分析稱。

徐牧宇進一步表示,無論是大型還是小型的煉化廠,油價飆升都會對其經營業績造成負面影響,因爲下游價格的傳導往往存在滯後性,並且傳導範圍會受到限制,煉廠自身需要承擔部分利潤損失,這時有自營油田的企業則可以憑藉油價上升抵消一些風險。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國際油氣市場處於動盪中,但國內的庫存給了消費者足夠的“底氣”。據Kpler估算,當前中國的在岸原油庫存達到歷史最高水平,至少有11.3億桶,約等於中國74天的原油使用量或110天的海運進口水平。

光大期貨分析亦認爲,從上半年來看,中國的原油庫存在近幾個月持續增加,並攀升至歷史同期高位,主要源於前期煉廠的備貨採購需求,目前煉廠庫存相對充足,並且開工率未恢復至高位,此外還有其他國家的相似組分油品替代,因此中東動盪對於中國石油進口的短期影響相對有限。

此前伊朗宣稱以色列使用無人機襲擊了位於波斯灣的南帕爾斯氣田的兩處天然氣設施,並引發了爆炸,作爲甲醇主產區阿薩魯耶工廠的主要原料氣田,據官方報道對伊朗國內部分甲醇裝置也造成了影響,進而可能會對中國甲醇的到港量短期造成一定衝擊。

杜冰沁分析,伊朗甲醇主要通過阿薩盧耶港‌和‌霍梅尼港經霍爾木茲海峽出口。中國作爲全球最大的甲醇消費國,每年甲醇進口量達1000萬噸以上,對外依存度約18%,其中六成來自伊朗地區。目前伊以衝突國內甲醇進口影響暫時有限,預計6月國內甲醇到港量在135萬噸附近,而7月到港量預期將下調至100萬噸以下。

另外,就LNG而言,市場觀點認爲目前亞洲部分國家的進口可能會受到影響。熊能對第一財經表示,這是因爲去年有6900萬噸LNG通過霍爾木茲海峽運輸,佔其總進口量的86%。在過去6個月中,從卡塔爾進口的LNG平均每月最多的是中國,其次是印度、韓國和日本。這凸顯了中國和印度相較於其他亞洲買家對卡塔爾LNG依賴程度更高。

但中國以及日韓因此被波及的範圍仍處於可控區間。目前上述三國的健康LNG庫存能在短期內緩解多達1個月的部分供應中斷。如果卡塔爾的LNG供應受到嚴重干擾,這些緩衝庫存將迅速耗盡,因此若中斷持續時間過長,可能會促使買家轉向現貨市場採購LNG。

“像巴基斯坦、孟加拉國和菲律賓這樣的新興亞洲買家面臨的風險更大,它們缺乏非卡塔爾的長期合約、儲氣能力以及財政靈活性。若中斷持續並導致價格飆升,可能會引發電力行業的需求破壞,促使轉向使用更便宜的替代燃料,如液化石油氣(LPG)和石腦油(naphtha)。”熊能分析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