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上野下】包子逸／左腳構圖

圖／包子逸

老店喜歡以看圖說故事的方式告知來客：我們家做的生意如圖所示。相較於純文字的招牌，圖像廣告具體而可親。

在那個流行磨石子工法的年代，某些店家不只在懸空的店招上繪圖，也在騎樓地板上銅線描圖做廣告，招攬路過的低頭族。在老城區走路的時候，特別容易看到這些歷久彌新的商品圖鑑：巨大鑽石、紅靴、人蔘或蜜蜂。鑲嵌在地表的店招難以拆卸又不容易壞，即使日後物換星移，銀樓早已不銀樓，鑽石廣告恆久遠，忠實親吻人們腳底。

某年途經一老書局，門口磨石地面特地用銅條鑲了兩本書，不過師傅的3D立體概念有點迷幻，朋友說，看起來更像三明治冰淇淋。

以前看過一部動畫《與巴席爾跳華爾滋》（Dance with Bashir），粗曠畫風讓人印象深刻，據說右撇子導演刻意使用左手畫圖，因爲右手畫得「太好」，不符合所需。因此之故，後來我只要看到這種明明想畫書籍，卻不幸畫出三明治冰淇淋的歪扭風爲「左手技巧」。

注意喔，左手技巧必須展現某種認真無比卻黯然失敗的感覺纔可愛，如果是故意畫得奇醜無比但又沾沾自喜，那種骯髒的心機一般人都看得出來。

我是那種可以輕易素描出物件輪廓的人，以前泡畫室的時候，我從來不需要像那些先天不良的人一樣，事先在畫紙上畫格子打底，預防線條迷航；但我不確定這種天賦是不是一種祝福，也不明白把一個東西畫得絲毫不差有什麼樂趣。

精準極容易模仿，但是在粗劣和討喜中間努力掙扎想要搞出什麼名堂，簡直揮汗如雨的那種畫風，我覺得其中隱含着藝術求之不得的東西。

我曾經因爲羨慕左手技巧的風格，特地試用左手持筆。問題來了，畫着畫着，左手也會漸入佳境；就好像方向感很好的人，你要他試着迷路是相當困難的練習。

嘿，《巴席爾跳華爾滋》導演畫到最後，是否曾痛苦地改以左腳繪圖呢？